沃野
网站用户
“扇画虎王”现
每年夏晨天大晴，我都会骑电瓶车从县城往西北方向行，不时抬头远望那大屏“王回头”的绝美山影。因为那山影下的左溪岙住着我的老母亲，母姓陈氏宗谱有首古诗印象特别深：“凉风摇曳夏晨时，竞进岙里酒一卮。为望大屏霞色起，遥连紫气蔼阶墀。”辛丑年老母过世了，壬寅年炎夏高温晴晨我还是习惯成自然往老家骑行，一路上对着那大屏拍照总不理想，或被矮山房屋遮挡，或距离太远大屏上的崖纹看不清；进岙后拍那大屏上的崖纹倒是清晰了，但靠得太近又看不到王回山尖。
某日晨，我在左溪岙外公路上拍大屏，觉得大屏下部被岙口右边狮子山遮挡实在不爽，就离开公路到溪边，只见原来的田岸变成了水泥路，就沿路行到上郊村外溪边，回头望那大屏，奇迹出现了：朝霞最早映红的大屏悬浮在白雾之上，恰好被岙口两旁暗青色的狮子山和白象山夹峙衬托着，像一把展开的红纸扇非常漂亮好相，而且有一种丰硕繁复得难以形容的震撼气势。“扇”中的山影头部像一个顶上梳着两个发髻的壮妇，古文人称之为髽女；美字起源于羊角，要美当女头梳角，旧志记载天姥“山状如髽女，因名”，一般老百姓不识天姥只说是天上王母娘娘的化身。这“扇”中的山影全身竟然又酷似一只正在回头瞅着你的虎王，那额头上的崖纹恰是个“王”字在红霞中闪闪发光：上面第一横略短，中间粗圆两边细去又高起，像似头顶两旁各有一个发髻，又像是两只肉橙色大蝌蚪在亲头；第二横最长通出头，像两群肉橙色蝌蚪从两边向中间汇聚刚好碰着；下面第三横只有一半多点，像一群肉橙色蝌蚪在列队向左看齐，掉队了一只大蝌蚪，后面远远地还跟着一只小蝌蚪；中间一竖似有未有，像书法上的“干笔”笔到墨已干，上面第一横中间分明向右下突出，第二横中间靠右处向上下两面突出，第三横那只掉队的肉橙色大蝌蚪恰巧和上面两横中间突出处三点成一线。正是这气势磅礴的硕大“王”字灵魂似地统领起全身，仿佛要向东南方向活灵活现压过来，势拔五岳掩赤城……
哦!原来古称“王回头”出在这里，当年地名普查时我正当乡文化员报成“王会头”确是错了。我感叹着掏出手机横拍竖拍了好几张，再仔细端详这绝美的天然图画，心想如果把这个三角纸扇形的“王回头”画到圆形的扇面上，做成扇中有扇的巧妙扇子，那该是一件多么漂亮的工艺品啊！其实，这并非是我个人独创，早有古人这样做过了：南朝“宋元嘉中，台遣画工匠写山状于圆扇。”唐徐灵府《天台山记》等多部史志都记载着这件事，可见肯定是真实的。古云“风从虎云从龙”，古人多画虎于扇感觉风凉又威风。那时当然没有公路大道，“台遣”的“画工匠”自然沿溪小路而进，望见这青山红崖“王回头”的漂亮扇形画面，没有不画的道理，因为附近路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巧妙更好看的了。古代许多名家如王思任、方苞等游天姥山后皆云“小丘耳，无可观者”，当代拍出最美的照片竟是一群青色小山头中裸露出一弯削去草皮的黄褐色公路里壁，或者干脆用福建太姥山岩群来替代，实在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天姥之故。我们不必担心后人都不聪明，也不用怀疑前人都不正常，那李白不是圣人但也不至于连方向位置基本常识都不知，再怎么做梦也梦不到四万八千丈的天台会对着同方位的正北“小丘”正南倾。唯有这“王回头”对赤城山是西北对东南，恰巧是近年新建的旅游公路60省道双白线方向……
看眼前这样的绝美画面，我年年无数次在这近旁公路进出竟没有发现，实在不像话，却又情有可原。因为原来这溪边没有水泥路嘛，没啥事怎会特地到这边来看风景！而且这绝美画面时间很短，十几分钟后阳光普照山川色彩对比不明显效果就差了。所以我赶紧往下游走，多选几个无遮挡的最佳地方拍照。走完上郊村的溪边，水泥路竟然还伸向下卢村溪边，我自然又骑车而下，在无遮挡处回头望那霞色大屏，王回头山尖出现了，恰似这屏里虎王屁股耸起的虎尾。
我又用手机横拍竖拍了好几张，再往下走，就到了左溪与乌漏溪的交汇处。两溪差不多成直角状，下游就是三茅溪，有常台高速白鹤出口公路桥横架着。这里地势低洼，我以前从未到过，就拍了几张照留念，却再也拍不到大屏。我就转向乌漏溪岸向上游骑行，侧脸望那大屏倒是出现了，只是下部大半被民房楼群所遮，也就不拍了。电动车很快绕出下卢村，就又到了通向左溪的公路上。如果说这两村溪岸水泥路像似一张弓，那么通左溪的公路就是这弓上的弦，正像左溪菖岭似弓乌漏溪关岭似弦一样。
想那南朝宋元嘉二年（425）九月，永嘉太守谢灵运（385-433）归居老家始宁（今绍兴）墅，南游临海郡，在剡溪强中（今嵊州仙岩镇强口）与族弟惠连等告别，写下《登临海峤初发强中作与从弟惠连见羊何共和之》诗，其中有句云：“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谢灵运登临海山道必过菖岭左溪岙，因为菖岭左溪最低平，多长菖蒲，很少原始森林，早就被原始人攀爬走通（有出土的新石器时期文物为证），只是七弯八绕远些而已。正是这次南游临海郡，有感于山道太弯曲，遥远又难走，谢灵运才下决心要伐开原始森林取直径造官道。
四年后的宋元嘉六年（429），谢灵运终于带领仆人数百从始宁南山开始伐木开径，开到横渡桥时不再走低平弯曲的菖岭山道，而是照直伐开原始森林上关岭，再下乌漏溪直出山口通临海。如果说菖岭左溪山道像张弓，那关岭沿乌漏溪的官道就是这弓上的弦，像漏斗一样直，自然近便多了。从此，过往行人都走关岭不再走菖岭，菖岭下面的左溪岙自然冷落了，曾经那么震撼人心吸引画匠的“王回头”都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然而酒香不怕巷子深，富在深山有远亲。左溪岙这个内外皆丰美的大“王”终将回来重放光彩，尤其是在这乡村振兴全域旅游的共富新时代……
“两鸟盆地”现
壬寅春疫情宅家太无聊，我对着浙江彩色地形图反复端详，忽然发现一大一小两个飞鸟型盆地非常相像有趣。
浙东那个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大盆地古称剡中，被会稽山、四明山、天台山三山合抱着，酷似一只大鸟展开双翅向北飞，长乐江、澄潭江是它左翅筋脉，黄泽江、新昌江是它右翅筋脉，曹娥江就是它长长的头颈。剡字的起源刀耕火种本就蕴藏着它悠久璀璨的历史积淀，距今7000—9000年的河姆渡、小黄山新石器遗址更是它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的有力证明。
无独有偶，紧跟在大飞鸟后面同样向北飞的恰有一只小鸟，这就是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天台小盆地，大西乡是它的左翅，东乡是它的右翅，小西乡白鹤山口就是它的头。这只小飞鸟虽然不如大飞鸟丰满亮丽，却是更加精致神奇，就其人文景观密度百分比来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当然不可否定的是，小盆地开始时的古老文明薪火大多是大盆地传过来的，如王羲之、刘阮等都从那边来。
在这两个盆地之间，有重重叠叠的乱山阻隔，那是主峰华顶下来的天台山余脉，又名天姥山。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是指人在精神上要积极向上，但对于通道来说实际上人也是往低处走的。原始人要从山那边到山这边来，又没能力打洞，只能选择山口最低处走。看这两个盆地的分水岭弯弯曲曲高高低低很长很长，但最低处分明是楼头岗菖岭头，与横渡桥差不多高，海拔才四百多米，明显低于海拔573米南朝才伐木开发出来的官道关岭头，原始人自然而然是往菖岭这边走的。这样，菖岭下面的左溪岙就成了两个盆地之间最低平的古通道。
作为最古老的通道左溪岙，人类文明历史虽然比不上前飞的剡中大盆地，但肯定比后飞的天台小盆地悠久。左溪古道沿溪弯绕没规律也不标准，却有自己的独特发现。正像没有新发现的论文写得再标准也没价值一样，菖岭脚若没有发现石刀石斧等距今5000年的新石器时期文物，那就无法奠定它远古文明的历史地位，好在这些石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被发现了一直收藏在县博物馆。还有左溪流传的神话“兄妹成亲重发人类”与中华民族人类起源神话同步，左溪三国时期的姜仙翁传说是天台盆地宋代济公传说的先声等等。单就景观来说，小小左溪岙也有八景，当然不如天台八景大型有名，却更有古老味道。如《王会烟岚》，古诗云：
层崖峭壁接天高，足蹑危巅胆气豪。
直欲凌烟探月窟，随风飘缈恣游遨。
《鹧鸪龙瑞》古诗云：
独辟山中一线天，养成鳞甲伏灵涧。
时常挟雨驱云出，洒遍甘霖润百川。
《观音毓灵》古诗云：
不羡当年紫竹林，台西现相旧传名。
云飞似护莲台净，月照还同玉镜明。
《魁星拱秀》古诗云：
魁星岩峙炫奇观，状貌昂藏浩气攒。
仰手摩天星斗动，笔尖高插五云巅。
《大屏叠翠》古诗云：
朝来飞雨过崔巍，爽气迎人扑面来。
高下青苍都入画，装成六幅翠屏开。
《西屏仙幻》古诗云：
一时横峦玉尺擎，濛濛云气湿岩窠。
元驹山果寻常物，却被仙人幻作灵。
《左溪澄清》古诗云：
山围松绕此成溪，夹岸人家白板扉。
一带平沙秋净水，寒鸥飞雪点苔矶。
《峙石双峰》古诗云：
东西翘挺幻奇峰，云作衣裳石作容。
应悔当年轻诀别，至今长隔水溶溶。
随着南朝谢灵运伐木开径出官道关岭人们多抄近路后，左溪岙这条历史上连通剡中天台两盆地的第一古道逐渐冷落湮没了，如今只有念罗村、岭跟村等零星几段还僵卧着。笔者以为，若能把左溪古道全面修复成乡村旅游共富通道，政治、经济、文化意义都非常巨大，建议地方政府和民间有识之士能共同投资开发，在左溪岙口大樟树旁重建赳石殿，当路口要道搭起拱门洞，重镶石匾曰“咫尺洞天”，或造大牌坊曰“天姥南门”，在左一村后修复上王会头的古道，在岭跟村后修复盘龙古道，在大村后山修复墨坑岭头通到山口上卢，在上岙菖蒲坑修复菖岭通向横渡桥、直至会墅岭斑竹的“天姥北门”。让广大游客进这洞天来探寻刘阮遇仙、天姥歌谣等神秘奇丽痕迹，思考哪里最像，辨别仙凡真假，充分体验“来往天台天姥间，欲求真诀驻衰颜”的古意，同时也可尽兴玩耍买卖袜子剧本杀的新趣，一边走秀飞天一边拍照留念，那该有多美多爽啊……
“南以左溪”现
“水以地载，山以水分，考山犹当考水，知水之所由，后能知山之发脉也。故堪舆家之言风水云：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壬寅初夏某日，我在手机中忽见一篇剡溪小北文章，引用明朝万历间《天台山方外志》“山源考”记载“天姥为石城之胚胎，自万年藤公岭发脉，已为仙人浪、黄杜溪（横渡溪）截断，是天台西北干也，关岭过脉处北以黄杜（横渡溪）、南以左溪，界水极分明”，证明天姥山“已为仙人浪、黄杜溪截断”甚属古之剡溪今之新昌。我心一沉，继而一阵狂跳：哦哦，还有“南以左溪”，多年寻找的不就是这个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志书自然比宗谱传说要靠硬得多，这证据实在太好了，充分证明天姥山在关岭过脉紧连天台山难分彼此（人为界碑不算），在横渡溪和左溪两地则因水流阻隔无法过脉而自然分界。我确实应该好好学习与感谢，北界横渡溪不大熟悉不好乱说，南界左溪是我老家但说无妨：我左溪岙天姥天台隔水对，高铁高速并排开，古色古香又新潮新派，集神秘天姥神秀天台于一身，两岸相连的桥梁人家就是两山风情和合之结晶，自然美轮美奂美感无限。
第一和合美在岙口赳石殿。岙口两旁有天然石耸似男女相望，男叫将军岩属天台山，女叫新妇岩属天姥山，中间有座石拱小桥是造红旗渡槽时来此运石需要新建的，古代是否原有石桥不清楚，如今最清楚的是高速公路桥车声和着溪声在交响。当然，清名士齐召南古诗是此处最硬底蕴，其《将军岩》云：“赳赳腰围阔，飘飘须发张。苔妆金锁甲，笋列绿沉枪。列岫旗多展，鸣泉鼓独响。如荼崖积雪，若日叶经霜……”《新妇岩》又云：“桃源佳冶地，之子影偏孤。对水开奁镜，凭山展画图。催妆梅点额，劝醉鸟提壶。瘦腰虹作带，丽质雪为肤……”
第二和合美在麻车口。一座苍古三孔石拱桥高高架起，桥下溪流大转弯，故名回龙桥。桥那边天姥山下古时有榨油作坊，童谣曰“解盖解盖，麻车水捣对，一碗饭一碗菜，藏那羹厨背……”不知何意多少美？！桥头竹园立着座方亭尖顶洋教堂，据说是清代建筑，一只大钟高挂着特洪亮，曾被扛到左溪中心校作上下课音响，后又被扛回不知去向。一坑东流水从鹧鸪山麻车里绕出来汇入左溪不稀奇，鹧鸪山反背西流水篁里溪倒真出过皇后宰相及贵妃。这里桥古竹新，人土教洋，风声水声钟声混交响，大美无言大爱无疆……
第三和合美在杜家庄。一座石板桥伸进村，村后王回头是左溪岙最高峰，因传说古时有王到此而得名，这个王究竟是秦王、钱王、地方土著自称王，还是王母娘娘，至今混沌不清，而高铁列车已在王回头下隧道飞驰虽肉眼不见却事实清楚。这杜家庄早先只是杜姓人的一个野外庄园，如今发展成下连麻车上靠隔溪的左一行政村，村民全姓陈竟没一个姓杜。杜家庄上村头有个水口庵，两岸山嘴在此收拢，据说是一岙风水之根本。站在这里已经看不见岙口，只见眼前最低处是鹧鸪尖蜿蜒下来的六顶岗，令人产生无限遐想，想这鹧鸪山究竟像鸟还是像龙……
第四和合美在大村。一座石板桥从隔溪伸过来，就到了天台山这边的左溪岙里第一个村，背靠的东山清秀细腻，古宗谱称之为美女山，又名观音山，山下岩头里刘阮迷路做女婿。正对面溪那边的西山却要高大粗壮得多，顶部三个弧形岩峰像上古妇女梳在头顶两旁的发髻，古称“髽”，天姥“山状如髽女，故名”，你说像也不像？！大村上村头又一石板桥伸过斜对岸，就到了大山头下的二甲村，因古时村绅向官府捐来二甲户头而得名，如今早已大过大村，并与大村合并成左溪行政村。全岙政治经济文化在此和合交融，“中国慈善家”“浙江好人”“献血大王”“袜业大王”、左溪花鼓、还有众多传说歌谣都在此混沌……
第五和合美在念罗村。二甲上村头一座石板桥架过溪，就到了天台山这边岙里最大的田畈，而后又一座三拱古石桥架回来，就到了天姥山下的念罗村。村庄不大却地势横阔，俗称“左溪城里念罗县”。该村房屋曾被过境日寇烧光，村穷人也苦，解放后一间桥头殿还住着兄弟六七个，少时个个光屁股，长大后个个体格特好参军入伍。如今该村虽在山岙却有水乡味道，村前溪水环，田野最平坦，是县水美乡村之一；村后有个已废蒙山寺，据说曾出过个“左溪大师”……
第六和合美在盘龙村。一座苍古盘龙桥伸进岭跟自然村，村后盘龙岭上宝通去新昌，岭旁有古石刻“山高水长日月星辰”，没有署名也不知何意；岭下山坑中满是万马渡那样的石浪，传说是神仙赶石到九石殿造桥遗落下。但岭跟村走出世界文化名人金耀基倒是真的，他的像片墨宝就挂在盘龙岭高架公路桥下的文化礼堂里；还有同村却在溪这边天台山的吕家岙走出科学发明家清华博导孙宏斌，据说也是西流水造就的人杰地灵……
第七和合美在山荣村。一座石板桥伸进后坟王自然村，村旁有大路通新昌前洋，比盘龙岭平缓行人也更多。左溪人到前洋赶集同到白鹤赶集路程差不多，只不过是上坡下坡不同罢了。我年轻时夜饭后常跟人到前洋看戏，去时上坡闹着玩慢慢赶，回时下坡睡意蒙蒙跟着前面人影大跨步三两脚就飞到家，感觉比到白鹤赶集还有味道。溪那边的后坟王自然属天姥山，溪这边的下新屋、上新屋当属天台山，合在一起为啥叫山荣？或为三个村合并之“三”字谐音，或为天姥山与天台山所有荣光和合之缩影？！
第八和合美在菖岭脚。上新屋村头一座石板桥伸过对岸，就到了菖岭脚的菖神殿。左溪水在此分支，一支是东边的菖蒲坑，坑边的菖岭通向新昌横渡桥；另一支是二亩山水库上游西岙坑，通向源头新昌前青山。以水为界是以菖蒲坑为界还是以西岙坑为界？抑或菖蒲坑属天台山西岙坑属天姥山，似乎都对又不完全对，无法搞清任混沌。而两坑交汇处上方高地曾出土新石器时期文物，那是肯定清楚的，五千年前就有原始人在此崇拜菖蒲刀耕火种，混沌初开和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