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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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空飘着细雨。黄副县长被市纪委带走了。
三个月前刘局长被宣布免职调离时，他就隐约感到不安，但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如今，坐在留置室，眼前一阵恍惚，两位穿着行政夹克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谈话也就开始了：
“姓名？工作单位及职务？”年龄稍大一些直接问道。一旁的年轻人做着笔记，之前调整好摄像头，全程需要录像。
“黄民，东方县副县长。”黄副县长神情沮丧。
“今天找你来，希望你主动交代、如实交代？”
……
留置室的灯光很亮，白得刺眼。桌上放着一叠材料，
黄民翻开文件，第一页就让他心跳加速——那是张青的证词，详细记录了他如何通过刘局长安排她进入机关，以及后来每年春节她家赠送的"心意"。往后翻，还有李微的哥哥，也就是他司机的证词，提到了受贿的事情。还有工程包工头反映的一些材料。
黄民越听越紧张，虽说进入初冬，但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我……我交代。"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很。
接下来的日子，黄民主动交代了这些年在分管领域收受礼金、违规用人、公款吃喝...每交代一件事，他都会想起一个相关的场景——某个老板谄媚的笑脸，某位下属敬畏的眼神，某次酒桌上推杯换盏的称兄道弟。
两个月后，处理决定下来了：开除党籍和公职，取消所有待遇。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黄副县长，如今活成了最真实的自己。走出纪委大门，随即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去。
窗外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几个月前，他还是那个坐在专车里的领导——接不完的电话、听不完的汇报、开不完的会议、赴不完的宴请……“繁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黄民的脸像霜打的茄了，一点魂魄都没有。
走进小区，门口的保安老张看到他时愣了一下，然后佯装未见，转身离去。电梯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花白了不少，眼袋浮肿，西装皱巴巴的，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自家楼层的按钮。
门开了，老伴李梅站在玄关，却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她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扎着，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多次。
"处理结果出来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黄民点点头，把文件递给她。
"开除党籍和公职？早就提醒你，坐到副县长的位置已经很好了，也是祖上积德，你却不珍惜？"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真认为靠你那些'朋友'？大家知道你犯事了，谁来看过我？谁打过电话？都避之不及……"李梅提高嗓门。
面对老伴的数落，黄民默不作声，他顿感到一阵眩晕。这几个月的心理压力，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
晚饭时，两人相对无言。李梅热好剩菜。
我们该谈谈了，李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你走到今天，不是我害你的，也不是我娘家人害你的。你看看这些年，你在家吃过几次饭？就是春节，你都是大忙人呢？”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离婚吧。”李梅接着说。
“儿子知道吗？”黄民面无表情地问。
"知道什么？知道你怎么把我们家毁了？"李梅突然站起来，把碗重重地摔在桌上，"黄民，我跟你三十年，从你一穷二白到现在，我付出了多少？你就这样对我的？"她的声音哽咽了，泪如雨下，接着就是号啕大哭，情绪彻底崩溃了。
黄民走上前去安慰李梅，看着墙上照片是去年春节在海南拍的，三个人都笑容灿烂。再转头远望窗外，天色渐沉，似要下雨了，还是想出去走走。“人生就像过山车，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跌入谷底，造化弄人啊！”黄民哀叹道。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辉煌，远处政府大楼上的国徽依然庄严，显得格外清晰明亮。黄民想起自己曾经在那里办公的日子，那些前呼后拥的场面，那些酒桌上的推杯换盏……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风光，不过是一场幻梦……
这时，黄民身体一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伴随着《不忘初心》音乐——“万水千山不忘来时路，鲜血浇灌出花开的国度，生死相依只为了那一句承诺，报答你是我唯一的倾诉……”他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是“儿子”，他激动地按下接听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