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中的圆珠笔,愣是觉得很清晰,果然聚精会神看到的确实会有和平常不一样。语文老师噼里啪啦地讲着这个陌生词语的意思,还有点烦,慢慢的,我就不自觉地趴在了课桌上,我神游了。
“袁又青!起来,回答一下”,语文老师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吼我。
“额,嗯,不知道”,我惊愕失色道。
“那你就站着!”,老师手执粉笔指道。
语文老师是我同姓亲戚,我转学来这个班级的时候母亲还带我拜见过他,按辈分,我得管他叫爷爷。因此,我在学校管他叫老师,私下回家碰见了,还得换回来,叫爷爷。在我看来,老头也是两副面孔,在学校凶狠霸道,说一不二,回村了,还能笑谈两句。
放学了,我看着桌上的《蛙》,想带回去,但又怕累,因为,我在家可不会这么喜欢打发时间。这是一本很有趣的书,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莫言。而后,在我读中学的时候莫言也是成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人,这让当时的我感到很激动,这份激动更是带着一份年少的冲动。但是,我感觉我不太爱这种风格,更喜欢老汪和老贾的那种,老汪更小资,老贾更接地气。
作为转学来的“异类”,不知是否有意,我没有被分到了和堂弟堂妹的二班,是到了一个人都不认识的一班,所以,我最开始经常自己一个人回家,穿过一大片农田,路过几位同学的家门口,也会在课间低头看课外书打发时间。
放学的路上,我最喜欢去田间走,因为我喜欢这种青草的味道。说一句吹牛的话,我能用鼻子区分各个季节的味道,大部分通过泥土、青草和空气中的气味。当然,这个现象还得是在我们那里才能有用,之后去过别的城市,发现,不灵了。尤其是到了北方才发现,不是所有地方的季节味道都是一样的。
时间过得也很快,已经到深秋了。小时候的秋天还是很明显的,会有风,会降温,会有枯叶,会鼻衄。在学校,我交到了很要好的朋友,甫戈,我俩经常结伴回家。他小小个,我肥肥只。
这天,我俩正好放学,二人无话,走出了学校,正好有点秋风,吹着校门口的樟子树叶梭梭响,时不时还能听到背后操场旁边樟子树的树枝掉下来,砸在枯黄的杂草上,险些砸到了低飞的小蝙蝠。眼看着红得发黑太阳正要沉没,我俩走到了河边,这是,甫戈提议道,去掐胡葱不。
好啊,我感觉没多少给我俩掐哦~我撇嘴回答。
于是,我俩悠哉悠哉地走向更近的河边了。
和以往偷枇粑不一样,就我俩,不会去争抢,毕竟胡葱野生的,还不少,就是找起来麻烦,对我来说,就像是伪装成麦草的杂草,寻不见,分不开。
这胡葱啊,只知道叫胡葱,外婆这么叫,奶奶这么叫,甫戈也这么叫,我当然也这么叫。直到读大学才知道这个胡葱叫什么,由于小时候读书那会儿,没有手机,没有发达的网络,想深究也是不行。大学老师告诉我们,薤白就是这个东西,温中通阳,理气宽胸。我很喜欢,因为可以煎香香的鸡蛋,我爱吃。
我俩在河边低着头,撅着屁股到处找,草厚的地方,甫戈就拿着枯树枝扒拉,往往胡葱是长在一起,一丘一丘的。真诚的人往往不公开表达自己的情感。每次我都是跟着甫戈屁股后头捡“剩下的”,但是每次我都掐得比他多,我知道是他故意留给我的,也会故意把旁边那让给我,不会让我找不到,空手回去,因为,他知道我不太会找。
熊猫,你为什么叫袁又青啊?甫戈问到。
好像是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去这个名字,我边掐边回道。
那你又为什么叫熊猫呢?他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放在他们叫着叫着就叫我熊猫咯~我抬头望向他说道。
你为什么说的话和我们不一样,他诧异道。你以前住在你外婆家呀。
对啊,我外婆家那边都是说这种话的,我也不知道,我答复。
诶,你哥是不是已经回家去了,我反问道。
对啊,我妈说,今天晚上我哥吃完成绩单要给她看看,还有对照牛奶单子选一下下个月的牛奶,我哥不想和草莓味的了。甫戈咕噜咕噜说了一堆。
我还蛮羡慕的,周一到周五,都有鲜奶喝,还能挑着喝。
这时,我堂妹过来了,伫在高堤上,和我打了句招呼,就往家的方向回了。我心想,其实女生还是很懒的,这么好吃的东西白给都不要。我的目光从堂妹方向转到甫戈,发现他羞赧地转了下眼睛,然后低头继续掐胡葱了。
甫戈他哥比他大一岁,哥俩和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哥在我们眼中会比甫戈更外向一些,表现得更加聪明一些,当然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是。但我认为,甫戈是个比他哥更适合成为我的好朋友,不会耍心眼。
不久,太阳只剩一点光留在几片云上,眼瞅我俩一起把红领巾当做绳子,捆着一大把胡葱,因为我俩的手已经钳不住了。不过,可以看出,我和甫戈掐的胡葱还是有区别的,他的又长又粗,看着就像那一丘吃的营养最好的,我的嘛,粗的也有,不过大多是嫩绿,细如丝的胡葱宝宝。不过我也挺高兴的,都是一样香,煎鸡蛋那就更香了。
乘着太还没完全黑,我俩先将捆好的胡葱甩上高堤,再将书包甩上去,往后退一步,冲爬着爬上了高低,拍了拍手上和胸前的土灰,提着红领巾,一起走在小路上。
深秋的风还是很温和的,我们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田间的剩稻杆,一根一根,矮矮的,像是成龙电影里面缩小版的梅花桩。看到田埂上的洞口时不时探出一双亮亮的眼睛,小偷老鼠正往外侦查着,希望多囤积些稻田剩下的碎稻谷,好养小崽子。
最后,先路过他家,他回家后,我高高兴兴上了一个陡坡,穿过一户人家的屋檐,走到马路上,顺着下坡路,高高兴兴地提着胡葱回家了。
高考后,我俩命运就不相同了,这世界大的很难让你不旅游,我俩当时都很被动,我不愿意迁就,他呢,我不知道他怎么个想法,我能理解他,但他去了内蒙古读书。希望他也理解我,我却还在挣扎。
2025年10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