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红

高粱红（原创首发）

这高粱红啊，要怎么说才好？

它不是一季的花衣裳，没那么俏

也不是酒杯里晃荡的醉意，飘得太轻

是田埂上那道脊梁

闷不吭声的

夏天把它烤得透透的

晒得蔫过好几回

它才敢在秋风里

慢慢抬了脸，大概是攒够了劲儿

泼这满世界的炽烈

亮得人眼都晃

像村口那老爷子，脸上的纹啊

全是日子划出来的

他望着远山，眼神里有盼头

盼着秋收的穗子能沉些

也有叹惜，叹这日子走得太快，抓不住

这高粱红呢，就是他脸上那道印子

是汗水泡过、泥土裹过的

最活泛的记号，擦都擦不掉

它不是人养出来的那种娇俏，软趴趴的

是往土底扎得深了

才长出来的硬气

你看那秆，直挺挺的

半点儿不弯腰

像一丛丛往天上窜的火似的

严霜要下来？它不怕

岁月来啃咬？它也不躲

风过的时候，它就晃啊晃

沙沙响，像凑在耳边说悄悄话

说开春时，怎么把籽儿一粒一粒埋进土

说伏天里，汗怎么顺着秆子往下淌

说土地藏了一辈子的那些话

没什么玄的，全是实在事儿

这红沉得很

像窖里埋了好些年的酒

得慢慢抿着，一口一口尝

才能尝出那股辣劲儿

后头藏着的厚味

是过日子过出来的醇吧

它不是别的，是农民身上的血

也是这片土地

本来就该有的颜色

高粱红不是一阵风似的

热闹，过了就没了

是生命对着季节

掏心窝子说的话

你在丰收的欢喜里

能瞅见劳作的尊严

不是啥虚头巴脑的

落日把阳光洒在穗子上时

也能摸见大地的慷慨

不藏着，不掖着，有啥都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