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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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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寨揽胜

当晨光破晓时,仙女寨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她五彩斑斓的裙裾。我像个误入仙境的醉汉,跌跌撞撞闯入这场色彩的狂欢——赤色是枫叶在燃烧,绿色是千年古藤在缠绕,那抹恣意的蓝定是天空打翻了调色盘,而粉白橙黄则像顽童撒落的糖果,在每片颤动的叶片上跳跃。这哪里是寻常登山?分明闯进了梵高与张大千联袂创作的狂想曲!

山径蜿蜒如游龙,每一步都踏在自然的脉搏上。脚下的碎石咔咔作响,仿佛大地在低声絮语。忽然,一泓清泉从岩缝中涌出,水花飞溅,在朝阳下折射出钻石般的光芒。我俯身掬一捧,冰凉沁骨,带着矿物质的清冽,像是饮下了整座山的灵气。几只红尾野鸡在溪边跳跃,羽毛闪烁着金属般的蓝绿色,它们时而低头啄水,时而振翅飞起,在晨光中划出灵动的弧线。

穿过一片松林,视野豁然开朗。远处层峦叠嶂,如巨浪般起伏,晨雾在其间流淌,时而吞没峰顶,时而露出苍翠的山脊。阳光穿透云层,在山坡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一幅流动的油画。风掠过耳畔,带着松脂和野花的混合香气,让人忍不住深深呼吸,像是要把整个山野的晨露都吸进肺腑。

整座山活了过来!画眉鸟在枝头即兴演奏晨曲,金裳凤蝶扑闪着缀满金粉的翅膀,把阳光剪成细碎的金箔。雾气也不甘寂寞,时而化作敦煌飞天的飘带,时而又变作瑶池仙子的轻纱。最妙的是那群蜜蜂,它们振翅的频率恰似贝多芬《田园交响曲》的节奏,每朵野花都成了天然的音箱,将甜蜜的颤音传遍山谷。

半山腰处,一座古老的木亭静立,檐角挂着风铃,晨风拂过,叮咚作响,像是仙人在低吟。亭柱上刻着模糊的诗句,岁月侵蚀了字迹,却抹不去那份悠远的意境。我坐在亭中,看云卷云舒,听松涛阵阵,恍惚间竟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仿佛千年前的文人墨客也曾在此驻足,提笔写下“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绝句。

转过鹰嘴岩,一道瀑布突然从三十米高的绝壁纵身跃下。这哪是水流?分明是液态的水晶在跳弗拉明戈!飞溅的水珠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七种光谱,崖底的深潭里,翡翠色的漩涡旋转着莫比乌斯环般的永恒。两只苍鹰正在上演空中芭蕾,它们用翅尖划破云层的姿态,像极了吴冠中水墨画里最遒劲的那笔焦墨。

竹林深处藏着更惊人的秘密。碗口粗的毛竹集体演奏着大地乐章,每当山风掠过,整片竹林就变成巨大的管风琴。那些绿叶简直是春天的惊叹号,裹着紫褐色外衣从腐殖土里迸发而出。远处山峦的曲线多像沉睡的巨龙,每道褶皱里都流淌着亿万年的光阴故事。

忽然飘来带着松脂香的山雾,瞬间把花岗岩峭壁幻化成米友仁的潇湘奇观。我伸手想抓住一缕流云,却意外惊起只红嘴蓝鹊,它尾羽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渐变的钴蓝色残影。此时夕阳突然穿透云层,整座山顿时变成克劳德·莫奈的《干草堆》系列——每个瞬间都在变幻着光影魔术。

临近黄昏,夕阳将整座山染成金色。远处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与山岚交融,宛如一幅水墨丹青。归鸟成群掠过天际,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是自然的交响乐。我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俯瞰山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这壮丽的风景,千百年来不曾改变,而我只是匆匆过客,却何其有幸,能在此刻与它相遇。

下山时背包里装满了光的碎片:有被朝露折射的彩虹,有岩缝里倔强开放的绿绒蒿,还有山民用柴火熏制的腊肉香气。仙女寨这个狂野的情人,用最浓烈的色彩亲吻我的视网膜,用最放肆的芬芳灌醉我的灵魂。忽然明白,所谓仙境不过是我们尚未麻木的感知力,而真正的奇迹,永远是下一个山弯后等待绽放的野樱桃花。

暮色四合时,山岚忽然化作流金的绸缎,裹住群峰的轮廓。最后一束斜阳穿过枫林,将满地落叶点燃成跳动的火焰。归途的碎石路上,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把整座山的记忆都烙印在大地上。突然听见山泉在暗处轻笑——原来仙境从未远离,它一直住在每个不肯老去的眼眸里。

下山的路比来时更显轻盈,仿佛整座山都在送我离开。背包里装着捡拾的松果、拍摄的照片,还有满心的感动。仙女寨的美,不是静止的画卷,而是流动的生命,是风的呼吸,是水的歌唱,是万物的狂欢。它让我明白,真正的风景不在远方,而就在于我们是否愿意停下脚步,去感受、去聆听、去拥抱这片土地最原始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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