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老旧的小区楼道,天色已然昏暗,跺一跺脚可以唤起一片橙色的灯光。她在静默中踱上台阶,守护着自己细细的呼吸和心跳,有意将瘦弱的身形隐于昏暗。
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她在三楼停驻,留恋地看了一眼窗外。窗台尚有余温,天边的霞光隐去,一只倦归的鸟展平双翼。她将面临人生之重大挑战,但不是此刻,此刻是日月交换中短暂的仁慈,是梦幻的缝隙,理应徜徉。
楼道的灯光又灭了,她清咳一声,试了试自己的声音。这声音像雏燕,撞向有些剥脱的墙壁,回弹到她自己的耳骨。
这是我的声音,我的。她暗忖,心中有点小小的惊异。
她不再犹豫,噔噔噔一阵旋风式的爬上了五楼。
噶呀,门锁先她一步被打开,爸爸一连迎出来好几步,大手一把摘去她的书包。眼镜被书包带子蹭歪掉了,她默默伸手扶正。
“回来啦?”爸爸殷勤又无措地笑着。
“嗯。”她从胸腔发出来一声。
“回家来复习?住校的是在学校复习?”
“嗯。”她往屋里走,顺手捋了一下挂在过道的中国结的流苏。
客厅里的奶奶撑着沙发站起来,“外头下雨啦?淋着没有啊?”
“没有下雨,略有些雨意而已。”她停住。
“诶呦诶呦,学习学得说话文绉绉的。”爸爸说。
“对了爸爸,”她突然开口,“老卢不让多说话,他说考前要沉住一口气,这口气大说大笑就散了。”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快来洗手吃饭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她洗手的时候没有开灯,感受水流在手上经过,清凉曼妙。她看着昏暗中自己的眼睛灯泡一样亮,像丛林里伏击的老虎。
从洗手间出来,她又捋了一下中国结的流苏。
“吃饭得看清饭。”爸爸把餐厅的灯啪啪打开,雪亮的灯光让她的眼睛稍微眯起来,自觉更像一只枕戈待旦的威严的老虎。
她刚要坐下,爸爸连忙说道“等等!”爸爸将椅子拉开,说一声“请”。她试探着坐下,椅子不在熟悉的地方不敢落下身体。但是她终于坐稳了。
她把温馨的旧木筷握在手里,看着精心准备的饭,每一样饭都清清楚楚。她又低头看了手中的筷子,这筷子在一家人的嘴里过了好几个来回。
筷子,承载着一家人的唾液,浸润了那些絮叨中的关心。她想。
她吃了一样菜,又吃了一样菜,多年之后她对于这些菜毫无印象。“但非常肯定的是,那时候我一定喝了玉米糊豆。”她后来在回忆中提起。糊豆是一种粥,是在她的家乡每户每天都离不开的汤食,是从她深爱的黄土地里长出来的贴心贴胃的东西,即使离家万里也如此眷恋着啊。
“语文肯定不用担心。”爸爸说。
她听到一种轻柔的击打乐,透过厨房的绿纱窗穿进来,这场雨终于还是下来了。
“这雨真懂事,等我们宝回家再下。”妈妈起身去关窗。
“语文是咱拿手的。”爸爸说。“爸爸再给你说几个新闻联播里的关键词。”
“省省吧,孩子什么不知道呀。”妈妈说。
“万一呢!万一明天就考呢!”爸爸着急地说。
“人家又不是今天才出题,题早就出好了!”
妈妈说。“妈妈,你让爸爸念念吧,我想听听新闻。”她罕见地说。
“明天早晨吃什么?”奶奶问道。
其实什么都不想吃,但是我竟然能镇定地吃下食物,平静地消化着,真了不起啊。她想。
“什么都行,不要太多,不要太油,不然血都供到胃部了。”她说。
她咽下最后一口粥,盯着碗底自己眼睛的影子,带着点笑意开口:“今天早上王校长给我们发吉利食物讨彩头,其中有鸡蛋,我怕吃不完麻烦,一口气全塞进嘴里了。老卢说,你第一个吃完,看来是要拔头筹啊。”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妈妈说“你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啊!你一两岁的时候,给你剥个鸡蛋,你一口气全塞嘴里去了,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我怎么了?”她浅浅含着沉静的笑意。
妈妈边说边学着嘴里塞满食物的样子“你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蠕动了半天,最后含含混混地说出来一句——妈妈,水!”
吃完饭,回到卧室,她把自己扔在床上。
“开空调吗?”妈妈问。
“不用不用。”她说。阳台的门开着,夜风送来凉爽的气息。
“我帮你把书包里的资料拿出来,再看看吧!”妈妈说着去拆书包。
“不用了妈妈,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她坐起身。
手一扬,书包里的资料海海漫漫倾倒下来,她悉心地将它们一张张理顺。
她几乎是深情地去抚摸三年来积累的卷子和试题,每一份都密密麻麻,扎扎实实,感觉上比金属还要接近沉甸甸的质感。她逐个轻轻地、轻轻地抚摸,像羽毛扫过一样轻。
咦?这是什么?一个信封。噢,是了,是安子交给她的信封,上书“挚友亲启,谨以此物纪念我们的青春”。
今天放学的时候教室里沸反盈天,安子在门口把这个简陋的纸糊的信封塞到她手里。
“哟,快毕业了给我送‘情书’呀。”她调侃。
“快走吧你!回家再看啊。”安子推她。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她拆开那已经不太能黏住的信封的封口,朝那幽微的内部看去。
她瞪大了眼睛,旋即笑了,她把信封倒过来用力甩几下。
一片洁白的羽毛悠悠荡荡飘落在地板上,没有重量,没有影子,空灵地像一声叹息,恍若梦中。
她拾起它,怔怔地看着。这就是朋友精心挑选的临别赠物?它完整而精致,纤长而结实,拈在手上轻轻旋转,仿佛流淌着自由的光辉。她微微用力感受到这根纤细的羽骨的质感,是一种脆弱表象下的执拗,她指腹轻轻扫过密密匝匝的羽翼——就是这样一片羽翼挟持着气流穿越云彩?好啊,呼之欲出的飞鸟的灵魂。
安子是她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这个人跟她秉性相通,常常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但这个哑迷也太费解了。
她轻轻挠着底部暖融融的绒毛,这股暖意直达心底。
她和安子真正相识是在高一夏天的某个晚饭空。
“安子!安子!”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叫安子,也许是发预习学案让她传递一下?也许是收作业刚好收到她?
“你为什么叫我。”安子漠然抬头。当时时兴小组讨论,她俩是相对而坐的,安子身后的窗帘被风吹得仿佛有了灵魂,时而鼓胀兴奋地要卷走面前的一排书,时而缩回身子紧紧吸附在窗棂。
她已经充分解释了叫安子的理由,但安子好像充耳不闻,只是简单地重复着:
“我问你,为—什—么叫我。”
她奇怪,欲张口却顿住,她突然感到一种神启般的奇妙瞬间降临了,就像刚刚做过阅读题里的那首诗,“新的转机和闪闪的星斗正在坠满没有遮拦的天空”,她压住心里升腾起的火焰,调整一下坐姿,说道:
“因为我看见你了。”
“切。”安子低下头,一会儿之后她说“你怎么看见我?周围那么多人,大同小异。”
“我就是能看见你。”她记得自己兴奋地回答。
啪嗒,天降的友谊让她们像磁铁一样吸在一起。跟许多关系好的中学女孩一样,她们经常一起去小卖部买小零食,几毛钱的辣条、干脆面,各种味道奇怪的糖果。“只有学生会宠幸它们。”跳跳糖欢快地敲击着上颚,安子说道。“学生没钱,只好买点廉价的快乐咯。”她啜一口棒棒糖说。安子摇摇头,“东西虽然廉价,但快乐不是。”多年后,她拥有了充裕的金钱,但面对各色琳琅满目的小零食却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趣时,突然想起当年友人的话。
不可避免地,她们有时候也会在无人看顾的自习课上偷偷交流,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风雨欲来,教室里闷且潮,几十具青春的躯体在呼吸,坐在她前面的是一位壮硕男生,她向下看到被校服包裹的大腿,向上看到布满汗珠的头顶像个晶莹的草坪。她抻了抻僵直的身体,仰头,卖力工作的泛黄风扇吹起刘海,它看她一眼,又慈爱的扭头关照别人。她手腕一沉,在格子纸上写:如果有来生,你想做什么?安子在纸上画了几道波浪状的线条,代表风。接着在旁边写三毛的诗:如果有来生,要化成一阵风,一瞬间也能成为永恒。而她想在纸上画一只鸟,却怎么也画不好,索性画了一根羽毛。她在纸上写: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她不由念出了声音,丝毫没有注意到安子手肘急切地撞了她好几下。
班主任老卢走过来,紧锁着眉头。
“我看你是飘了,怎么又飘了?得意忘形!”这些孩子的心怎么这么不定,老卢忿忿。
她惭愧地低下头,站起来,深深地呼吸一口高处相对新鲜的空气。可是老师,一个人怎么能像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飘起来呢?
“站一会儿吧。”老卢丢下这句就转身离去。
班上几乎每一个人都被老卢说过“飘”,“将要飘起来”“已经飘起来”“飘到天上了”“飘得没边了”……仿佛班里不是一群学生,而是一大捧飘飘摇摇的杨花,必须马上七手八脚地按住,否则会随风卷上天,不知所踪。
“你说我哪里就得意忘形了?好奇怪。为什么在这些师长的眼里我们就这么容易飘,是因为年轻所以重量也太轻吗?”她向朋友抱怨。
“你怪老卢让你罚站吗?”安子和她并肩在操场上走着,夕阳将两个人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不,一点也不。”她想了想说道。她的天性是很难去苛责谁的。她心里涌动着一种对自己,对他人,对世间万物的爱、理解与包容。在无数个汁水丰沛的青春的夜晚,她心里小心翼翼地怀揣着这份爱,一遍一遍地叩击着它,问所从来。它不答,只是默默地超脱了死生之大欲,慈悲地越过混沌和无常,静静的存在着,端坐而自生华光,挤压着被虚无霸占的空间。她还不知道这爱将拯救她的一生。
“他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在他的视角里,按住每一个孩子,使他们不至稀里糊涂面临险境,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负责任的事情了。”
后来,读硕士期间她回到睽违已久的高中看望老师,一踏进校园竟然找到了一种回到人生坐标之初始的“被确定”的感觉——成年之后她自嘲苦于自由久矣。老卢的白发像好奇的孩子在脆弱的鬓边探出脑袋来,没有丝毫当初狡黠而充满手段的样子,他拿出不知从何处买到的《道德经》和《南华经》的合订本,问他们这群上了研究生的孩子是否可以指点他一二。她看向他的眼睛,看向他皱成八字的一双眉毛下面年近半百的眼睛发出的光——曾经不惧风霜地坚定着,现在也天真地困惑着,求知若渴地探向宇宙和人生的真理。
她想:老师,人生的真相对于你来说也是个谜吗?我好想对你说,我好想说……她想说而无从说起,是因为有一个瞬间一直在她的回忆里,珍而重之。她不算是个用功的学生,政治课本中的哲学生活模块测验是唯一得到满分的测验。而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被老卢关注到,老卢问她对“真理”感兴趣?她回答,还好吧,这本教材编得简单易懂、朴实可爱,所以就有兴趣。老卢抿一口茶水说,“既然咱们能学好这一册书、这个科目,为什么不试着也去好好学学其它的呢?你得有那个心劲儿,去把成绩搞得高高的,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组建好家庭。”
她沉默之后,大着胆子说出心声:“有时候我觉得没意思,我虽然年轻,却有一种我不能理解的空寂的寒冷攫取了我,古往今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已经获得了庸俗的‘成功’,汲汲营营地去获取重复的东西,我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但是我更加不能重复前人庸俗的失败。我在期待一种力量,能够把我从个体的成功和失败二元论当中解救出来。所以我热情地寻找适合我的一套世界观和方法论。”
老卢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刻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孩子,你的思想比同龄人要深,你的这些想法老师能理解。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重复不是坏事,人类的精神文明是一个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过程,老师还是愿意你有一个所谓俗套的成功,并且收获尘世的幸福,但是我们的成功可以是升华性质的。最重要的是,成功可以不仅仅是自身的收获,更可以惠及他人甚至世界。”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卢炯有神的眼睛,老卢对她说,“好了,把你的课堂笔记拿来,我要展示给别的班的同学学习。”
奇怪的是笔记本怎么翻找都找不到了,她焦急起来,噙着泪,暗暗想,如果笔记本能失而复得,那就是一个清晰的指引,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悲壮和镇定,她赌,赌笔记本一定在最后一个没找过的地方——教室外柜子上方。她挪来椅子爬上去,在抬高的视线里,她看到一缕珍贵的斜阳打在落了灰尘的笔记本上,她哗的一下翻开它的扉页。她记得上面有一排字,是她的潜意识指引她在课本上看了又看,而后认真写就的钢笔字,一笔笔用力地顿出笔锋:
“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谋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它是为大家而献身;那么我们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热泪从她的眼里洒下来,这个青春年少里明亮的的瞬间成为了她一生的聚光灯,那灿若明霞的光束永远在她的心里圆融流淌、旋转不息。“辩证唯物地活着,奉献地活着,这是一个思路,也是一把武器。”她想。
“哈哈,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善解人意的话……”听了“麦田里的守望者”云云,安子笑道。
“哈哈,那天空中可要飘着许多人了。”她俩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绊倒在塑胶跑道上。
那时她在想:人真的有那么容易飘起来吗?等到允许我飘的时候,我会飘到何处去呢?
她和安子最喜欢在晚自习的间隙去操场绕圈。脱掉校服外套感受户外的空旷,街边的车灯穿透围栏红红绿绿地闪过,她们胸腔里的心脏也绿绿红红地闪烁,她对自身的存在展开不切实际和漫无边际的幻想,充满了游离的幸福。她解开绑得太紧的马尾,揉一揉扯着疼的头皮,在鼓荡的夜风中倒退行走,看着好朋友,“安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天我真的飘起来了……”
她在日记里写:可是老师,我真的飘起来了,我忘记了我的形状。我惊讶地看见我的身体变得透明,变得轻盈,像一朵蒲公英。我一毛不值的青春,究竟得了什么意,我不知道,老师!得鱼忘筌得意忘言,于是我什么都不必说,我的嘴粘上了透明的胶水,我无法控制地看到我的视线升高,飞跃了笔记本和一打一打的教案,我看到老师鬓角的白发,老师!我的心跳加快我的手心出汗,我看到了屋顶,看到蓝蓝的天空中飘荡着红旗,我无限依恋地看着它,伸出手来抓到一丝庄严的空气,我飞向对流层,飞翔平静的平流层,来到外太空,我像婴儿回到了羊水里那么安静。
夜风吹起安子乌黑的短发,安子说:“噢,我知道了,于是你抓着作业本飞走了,直接从日常和重复的生活里飞走了,像蕾梅黛丝一样。”
“真幸福。”安子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真幸福,祝你能够真正飞起来。”她由衷地对她说。
回忆到这里,她恍然明白了。
门动了,妈妈端着牛奶进来。她下意识地慌乱,手中开线的《百年孤独》邦叽一声掉进地上铺开的资料堆里。
“没事的,孩子,没事。”妈妈放下牛奶。“喝一点牛奶安神。”
“妈妈,如果我今晚睡不着怎么办?”
“没事,人体有调节机制,不影响发挥的。”
“妈妈,说真的,如果我考不上怎么办?”
“没事,咱们家有钱。”
“有多少钱?”
“很多钱。”
“很多钱是多少,好几毛吧?”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妈妈,我是不是应该一直说吉利话呀。”她轻轻垂下头。
“我女儿是吉星高照,吉人自有天相,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发生吉利的事,所以百无禁忌。”
“妈妈,你知道我这三年里哪一个瞬间最幸福吗?”
她自顾自地说,“是高二的时候,那年国庆,我们举全校之力排演节目。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各班接力从头顶传递国旗。”
“当国旗从别的班的同学手中传递到我们班,被五星红旗笼罩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周遭一下子安静了,心里升起无与伦比的幸福。”她细细地回味着那一刻里静默的强大的温柔,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被无言地庇护和关照。
她在日记里写:那样轻盈的一块布料,居然能包含如此的庄重和神圣……我们在梦中都在呼唤着的、热情地爱了千万年的母亲啊,稳稳地承托住我们在脚下,被仰望着飘扬在天空,而此刻却在我们的指尖之上波动着流淌着,她在我们众人的簇拥之下,轻柔地抚摸着我们的头顶。
她将羽毛托在掌心,摆出今晚最严峻的脸色:“妈妈,你来说,你说我的青春的价值是重的还是轻的?在天地的宏大面前,我时常感到自己很渺小。”
“你会觉得我太可笑吗,虽然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吃穿不愁,还拥有远大理想,也愿意为之奋斗,有时候我却迷惑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奋斗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是我要走哪一条路,走多久才要走到这条令人神往地的伟大道路,我要怎么才能解放全人类,从中解放自己的孤独脆弱,把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投入到钢铁洪流中,从而获得一些重量呢?
“妈妈,在生存问题解决之后,新的命题是什么呢?我要说我们也是有使命的,你看轻我们吗?”
她得意又不安地轻轻抿嘴,你说呀,你回答呀,考生请作答。心跳声咚咚,像青春狂舞的鼓点。
“孩子,我们一直教给你的是生命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其实生命是完全可以‘重如鸿毛’的,我们可以选择举重若轻,像飞花一样自在轻盈。”妈妈美丽的眼睛关切而宽容。
“你在妈妈心里沉甸甸的,比任何珍宝都要珍重,但是妈妈同时希望你是轻盈的,自由的,无拘无束地飞往你想要去的任何方向。”
“你的任何一种选择都会获得妈妈的支持和鼓励,无论你飞往哪里,只要在天地之间,都在妈妈的庇佑里。我相信你年轻但是不轻浮,你完全有能力作出郑重其事的选择。”
“孩子,你的使命就是好好活着,去丰富生命的体验,这个世界很大,你要替我们多认识世界多看世界,记着你的理想,你的奋斗终究会开花结果。”
我的好孩子,以后你会慢慢认识到,有时候很轻的东西很重,很重的东西却很轻。
孩子,一切都是工具,一切都是过程,考试不是终点,我的宝贝,你才是目的。
孩子,我的孩子。祝你好运,全世界都在祝你好运,你美丽的青春,从这温柔的夜里开展,将会有无数的奇遇,人间最丰富最美好的感情将在你心头激荡。
“我想认识世界多一点,再多一点。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写下些什么,证明我来过的痕迹。”她痴痴地说。
“坚定理想,坚持思考和实践。将来你或许真的会写出点什么,在属于你的时代,为了你的人民。”妈妈轻柔地鼓励着。
深夜放晴了,月光皎洁明亮,她把安子的羽毛放在心口,安然睡去。羽毛被风吹起,一溜烟逃向窗外,翻腾着狂奔向月亮。忽而风起,云层遮蔽了月亮,而太阳正在地球的另一面蓄势待发。她明天要面临人生之重大挑战,但不是此刻,此刻是日月交换中短暂的仁慈,是梦幻的缝隙,理应徜徉,徜徉徜徉,像一片飘忽的羽毛,幸福地徜徉下去,遇到清风朗月,遇到高山白雪,遇到沙漠荒原,偶尔可能粘在树梢,或是被溪流打湿,但终将再度启程,徜徉徜徉,没有尽头……
真实姓名:郭天仪
联系地址: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 山大北路山东大学(中心校区)
就读高校:山东大学
专业:中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