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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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秋寂，忽觉惆怅乃必然，若是追忆往昔，才稍有发觉，今日格外不同。天微熹，薄雾散到头，不久便细雨婆娑，连绵不断，桂花刚就盛大，把花苞挤得丝丝簇簇，沉甸甸的，似攒了一秋的暖。唯独唤冷雨有情，朝露晶莹，却只知满桂不剩，大抵因为那雨是融进景里了，万物都浸在愁容中，淡香混着雨气漫开，仍比短促奔腾的暴雨，更显安逸与奢华，为裹着巷子里边的柴火温香，添了些许怅然。
雨是习惯中的自然，秋风萧萧，断了那些正愁的话。偏我绝无察觉，见细雨蒙胧，迟疑片刻，便知触景生情。心头莫名涌上烦忧，却被这雨景牵走了思绪…还是决定出去。说罢——咔嚓一声，几阵冷风吹过，斜着滚滚落雨，似带着劝退的意味，我并不感冒，撑开透明的伞。想起《奇力马扎罗的雪》中下雨的场景，这水溅在伞上，嘀嗒下——又被猛的弹开，比以往更能感受到撞击，似浮游的生气，我便想，古人有云，水生万物，看来正是如此。
那雨水似乎是混着细碎土壤中的泥垢，有种野草清香，却又携着地下室的腐败味，显得格外清晰。不知不觉，走到一片细致的阴影中——抬头后，却并未料到这景。看！是古榕树！那伟岸、那雄姿、那生气勃勃，先不说这秋末冬初，却又绿意盎然、枝繁叶茂的，再让人瞧一眼——那绿色怒放而出，鲜嫩的青缠满、铺满宏伟的枝干，显得郁郁苍苍，恰当时，飘散出中和的木香，妙极了。我正想：“时间似流水年华，它守候在此百年，真是不容易啊！”——观赏了一番，便又是望而生畏！亘古不变的模样，让历史也赋予了它崇高的使命，或许这片天是有了它才变得不同，不仅是土地的象征，而且还藏于每代人的记忆，现在看来，那种生命力是绝对无法诉说的…
古榕的木香尚未散尽，雨雾中已飘来湖岸的桂香，脚步便不自觉朝记忆中的湖走去。一不留神的功夫，让沾满泥的鞋面露在雨中，美妙的记忆便被打搅，不过要是把那透明的伞头一倾，也便能构成朦胧的秘境。唉，走吧…这些不过是习以为常的。我又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时常回忆与思考…我的步伐和雨声难道混成啪嗒似的音乐，非得注视那每一步吗？
哦——想起前方还有片湖…记忆中最外围是朴实的水泥杆，虽被随意的粉刷，到现在还有一股儿粉味…不过至少是有个规整的弧线，我也分不清是否有意如此，反正绝对没少的是场景，观赏起来更舒服，中央的主桥将河面划分得错落有致。每到花季，湖旁的桂花也就在上面放满了拌料。
故乡的桂，总被散在各种地方，无论在田边，河边和树旁，显得它是那么的自由。就是总不知桂有什么寓意，我对桂的印象倒也不曾那么深刻，并没有小学课本中的美感，反正仅知道多半在花季，走到哪，均可以闻见桂香。
还有好几次，听别人讲述，乡村比城市更有温情，如今想起有了一番见解，再用一句话证实乡亲们说的，似乎还得说，故乡的桂也比城里多了几分闲散。但还需考量才知晓，不料这会儿，便真飘来一股淡香。本该浸在雨声的节奏中，却在闻到那味的一刹，思绪就又如细丝般断了，快步走上前，发现果然是桂花，十一月的桂，点点橘红如灿烂的繁星，镌着银白的蕊，香沁人的气息是那涌动的金黄。
桂花本来就是一树花，一室芬芳，现如今却把整个河道都围住了，无法言说那带着“冲击”的香气，若只简说其种类，便有红白相间，观察后并没有发现什么规律：觉得白桂花却是高了些，花瓣素净不起眼，远看就枝头一层轻霜，透着散漫，确实没有那么立体；红桂花便小点儿，但是更昂扬，橘红桂矮矮贴墙，花苞是挤出来的，衬得那红格外鲜活。站着看，白桂枝头疏了，橘红桂落了一地，倒比盛放时更自在。昨日细雨打散了热闹，却没改秋日的闲，像这里人的日子，慢腾腾，不慌不忙。看来果然如此…想起前面说的，那细雨混杂着土壤的泥垢和地下室的腐味，携着野草的清新和桂花的浓厚，一丝丝飘过来，真妙…
桂香绕岸，思绪还停留在故乡的桂树旁，身前已到了公交站。往下走其实也就没啥了…那闯荡在何处？正思考着，在前头到公交站了。没想到运气不错，公交便来了，雨也随着停了。抓紧上了车之后，本就不知道走哪，这时思绪反而更乱。外头本来还透着冷，现在里面透着闷劲，气温炎热，夹着秋日的愁，堵得我心慌，手还沾着雨伞的湿气，头也隐隐作痛，只觉周身都不自在！
不过，仅有在回味那丰富而饱满的桂香中渐入沉醉时，才畅快些，好比清醒的宿醉者，真是，又妙又绝！令人赞叹。其实这些不足以安慰秋日的愁，我本是想拉开窗帘静静欣赏，但是这个车不老实…抖来抖去，摇摇晃晃，完全无法动容一丝一毫的事物，但还是觉得颇有趣味，多了那几分农村风味，要是这时放几首乡土风情歌，便又是绝配了！
正想着，瞳孔聚焦，定着的画面才逐渐移动，好像是把卷着的景画铺张开的感觉。最先看出来的是农忙时农民割稻燃草，是秋愁的解脱，盯久了，又切到另一番场景：那开着自行车奋力蹬着的人，脸庞竟是坚定，似奔赴生活。我们并没有对视，我看见他逐渐流出的汗珠，待到逐渐并列，那人却忽然停下，便被公交逐渐超过了。我还在沿着窗户边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只见他踩了脚刹车，原本弯腰、低头、前倾的身姿，却猛然抬起，眼睛朝一个地方望去。我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竟然是《鹊华秋色图》！有渔翁垂钓，有摄影拍照，有画师构图。
伴随着稻穗的烟飘在河畔，似乎有缕缕白烟已融进水里了，喧嚣中透着安逸。更应景的是右侧雪松：渔翁在白烟中散钓，在郁郁苍苍的雪松下乘凉，似乎连天空也混进去了。雨过天晴，天色确是蒙蒙，原来寻找的，一直在这儿呀…那一抹色彩，是秋日留下的礼物。在田间忙碌时，麦穗像一阵初春的雪，轻轻柔柔，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心里，风一吹，缓缓摇曳。这美好的氛围，这似乎不能停留几秒的意境，是值得珍惜的…才是需要被提醒的。
再细看，田边有着结构标准的拱横桥，河道岩石似乎也有些许不同，已经分不清是岩土。沙尘飘扬，田边风貌格外有活力。一声声吆喝，一声声鸟叫，那辽阔无边的麦田！藏着无限的生机！迷迷糊糊中，我却坐到了终点。画卷收的太快，一路上有过思考，却只能维持片刻。还有别样的景等着吗？接下来又该怎么走？
不必纠结，前行便好。路是不能停的，该继续闯荡下去，这场秋日的雨，从未真正停过。我将带着这份感悟，一直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