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下雪,正如北方人想尝到南方新鲜的荔枝菠萝,内陆人亦想观海尝几味海鲜一样。虽说从未身临其境那种纷纷扬扬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但我如是在感受着雪的洗涤,那种意境尤难用言辞道尽。
曾记得那段时间,就下过场大雪,具体月日已记不太清楚了。那天夜里爸爸回家就说路上结了霜冻,像打了蜡似的,好滑。我拥被而睡,还觉寒气袭人,全然不知那窗外已飘落下千片万片白得幽冥一般的,像是挨家挨户去祝福的精灵。清晨初醒,就听到妈在喊我到阳台,下雪了?可毕竟是下雪了。
呵!白茫茫的一片银世界!那时我家住得挺高,而附近又有很多三角屋顶的老式建筑,所以看起来像孩子们玩的积木了。他们都像是顶着一顶才买来的白帽子,可又似是白棉被,可这有多么可爱?白得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白得竟让人找不出半点瑕疵。那路呀,小桥呀,庄稼呀,小河流呀……全都得到了这天赐的恩惠,使万物都洁净有似刚降世的婴孩,既细腻而又不庸俗。那蓬芦与朱门都土时变得同样好看;瓮牖桑枢与雕栏玉砌也分不出你我了。
因为南方的秋风吹得不十分强劲,而那些大树小树也十分争气,没有凋零下来的叶子染污了这雪白的白雪,于是那一路上白色的冰雪没混杂一丝一毫的残刍败屑和枯枝断梗,因为清晨人们还在睡梦温柔乡中.冰面上也就并没有人踏上的肮脏足印,它是自然的雪亮晶莹,脂粉似的白,天鹅绒般的雪地,宛然一块温润的白玉,只清清的一色——而你却看不透她。竹枝松叶顶着一簇簇白雪;老树枝丫也镶上了银边;屋檐下挂着水晶似的冰柱,全都罩在天公抛下的一件鹤氅之中,装点得有七分秀丽三分妩媚。
我仍然记得上学下课时到天台用手玩弄那结在草花之上的点点星星的雪,把手冻得通红,但把它塞进手套后又玩不到了。六年级的老师不让我们下课后出去玩,这难得一遇的大雪岂有不玩之理?
放学后,看见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在堆雪人,打雪仗,不过顷刻雪开始融了,堆得矮矮的,不像样。我和一位朋友在路上就发现一件趣事:乍见那叶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冰,须十分小心方能取下。掩映着温和的阳光,发出淡淡的光晕,于是我们一路上一片一片地摘下这些所谓的“冰叶”。
真如那些点缀在圣诞橱窗里的圣诞树上挂满了的可爱玩具,但那是遥远的,只有这,使我们感到多么亲切,叫人不忍见它融化,见它化作雪水后顺着指间缝综缓缓滴流而下,要不然,那该是一件多上乘的艺术品,真过瘾!我想那北方的冬雪早把这些嫩枝嫩叶压断了罢?
正如梁实秋先生所写的,“雪的可爱处在于它的广被大地,覆盖一切,没有差别。”“雪就是这样的大公无私,装点了美好事物,也遮掩了一切的芜秽,虽然不能遮掩太久。”
我明白“瑞雪兆丰年”这个道理,其实不假。我无意将一坛新雪埋入泥土中,次年春天果然开出了绚烂夺目的花。古人方“煮雪品茗”料想此话不假,但此番亲见冰雪中仍渗杂混入不少灰尘泥沙,煮起来会失真了。那些古人说的才真是古时最最一尘不染的雪,我们只能略有感触而已。
早不想去北方苛刻的满足唯一要求-观雪,我只希望雪儿飞舞时节.也来装点大江之南让我再会一会我那可爱的梦伴,我许久不能如愿以偿了,可我对下雪的兴致有增而无减!
我渴望下雪,只因我太爱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