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藤红

故里的老林是静默的，但里面的叶藤可不一样，它是会咬人的。老林的叶藤浑身带着尖锐的刺，其中也有死死抓在地上的刺钩，其威势就让人忌惮几分，加上它常常喜欢盘踞在碑石旁，让人深感无奈的愁怨。

又一次清明，我再次回到了故里，为看望那群碑石，理所当然地进入了那片老林。与往常不同的是，阳光冲破了冰雪，一片绿意显而易见，另外显而易见的还有那一根根令人厌恶的叶藤，它们生命强盛，外露的枝铺满了地面和台阶，虽然它似怜悯般留出来几块落脚的空地，但依然是不饶人的样子。叶藤的皮质坚硬且具有韧性，用柴刀都得花好些功夫，当然的，它也会叫上自己的兄弟姐妹，与我们互相纠缠，惹得这几块空地心惊胆战的。别说，清理够一块稍微能行动自如的空地，就留下了十几米长的叶藤，心里不由得为它强盛的生命力所感叹。

幸运的是，那些叶藤不对碑石的文字符号感兴趣，里面仍葆光洁，字迹清晰。我记得，父辈们每一次带孩子来碑石面前时，都会说着刻上的一行行字，津津乐道地向年轻的一代讲述这里面的缘由，虽然留有一些慈母严父的刻板印象，但还是够新奇的，更新奇的是讲到年轻的刻字，下面是空空的，此时几个孩子也开始动动小脑袋瓜开始揣摩思考，嘴里也不自觉地念念有词，说着要把梦想填到空空的地方，好让周遭的人看到自己的伟大。当然的，父辈们也很是兴奋，同时讲起了当时自己与碑石里的故事，是关于吃着这片山水的，也是有关于走出深山开出一条路的......这些故事也是随着香火的炊烟一同飘去的，飘去似空空的开山路里去了。

回想来，也是很少走像这样的山路的，近年出去的人多，进来的少，让这里的老林不觉地感到寂寞，或是回到了大自然中的一列，变得安静祥和，这些树木重新学起和蝉共鸣，听鸟歌唱了，当然的也引来深根的叶藤，盘绕着一个又一个，说是它们已经交了保护费了。其实仔细这么一想，那让人厌恶的叶藤是不是也有所无奈？它本就是老林的一部分，盘绕着也只是因为是属于大自然的一份子，专门来保护这片老林的土地，与它们纠缠仿佛也同时被它们骂，埋怨我们不早回来，埋怨我们不懂得要回来，尤其是那刺钩，它要咬你却咬得不深，留下的红口子总会让人生疼，感到可畏；它要保护这片静默的土地，却总会留下几处可以让人落下脚的地方，让人有处可寻，无论是绕着树的还是绕着碑石的，一根根都是围绕着这片老林的土地的，我也不由得感到惭愧，比起血肉的身躯，这些大自然的生灵更懂得静默的表达，我佩服它们静默守护的精神。其实，走着这一路，变化还是特别大的，山变绿了，水变清了，路也变多了，以前到碑石里面必须穿过一段遥远又狭窄的老藤树林，容易和叶藤发生矛盾，现在可以走平整的傍山道了。路面也变得平整不少，不像过去只够走一人的土路，对此，出去的人还是知道回来的嘛，就是需要时间磨合了。

每次回到故里，印象总有那么几根叶藤挂着，虽说是叶藤，但它又不长叶子只长刺，怕是我常见它们藏在绿荫叶里，就叫惯了这个名字吧，连着就合在一起了。走着走着，我不觉地走上了一处树桩边，旁边躺着颜色浅淡的叶藤，刚好一块空地，刚好能够对上另一边的山的眼，那边依旧是绿的，路上立着几簇红略显得光秃秃的，心想着，相比去年肯定会长得更加红润起来，会把出去的人招呼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