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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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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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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糊嘟香

岁月的风似一把锋利的刻刀,在我的生命年轮上深深镌刻。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变成半百老翁,可骨子里的倔强仍未褪去。每当回忆起儿时的时光,那些艰难岁月里的点点滴滴,有苦涩也有甘甜。说起“糊嘟”,大概只有六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人最熟悉了,至于九十年代和零零后的孩子,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

在我儿时的年代,糊嘟算得上是“顶半边天”的食物。制作方法说起来倒也简单:糊嘟是用籼米或粳米,通过石盘碾碎成米粉做成的。具体做法是先把大米淘洗干净,倒入石盘——这里的石盘可不是磨豆腐用的,准确来说,在巢湖方言里叫“石斗窝” ,它是一块中间凹陷成窟窿的石头。接着把米倒进去,再用石硾反复捶打石窟里的米,直到碾成粉末状,然后用瓷碗装好。等水烧开后,抓上几把碾碎的米粉放入沸水中,不一会儿,糊嘟就做好了,米香瞬间飘满整个屋子。制作糊嘟时,水放得少、米粉加得多,口感就稠一些;水多粉少,就会稀一点,可以根据自家喜好调整浓稠度。不过一般来说,糊嘟比稀饭还要稀很多。

那时,为了节省粮食,糊嘟成了很多人家晚上的主食。虽然吃了不会挨饿,但毕竟没什么饱腹感,晚上也干不了重体力活,大家不过是凑合着吃。我小时候就经常被饿醒,跑到厨房找吃的,可哪有多余的食物呢?无奈之下,只能喝几口温开水,权当是给肚子一个交待。糊嘟是我童年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页。小时候村里经常停电,有时候遇到刮风下雨,天还没黑电就断了。这时,父亲就会点上煤油灯——在那个年代,几乎家家户户都备有一盏,或许就是为停电时准备的。煤油灯带着玻璃罩,既能挡风又能遮雨,方便人们在风雨天外出办事时使用。

记得有一天晚上,村里又停电了,到处黑灯瞎火的,但晚饭总得吃。母亲带着我去隔几户的邻居家做糊嘟。我一开始不太愿意去,可母亲执意要我同去,还让我用小布袋装着一些碎米,跟在她身后,我心里直犯嘀咕。到了邻居家,母亲和对方打过招呼后,我走进西厢房,看见门角处放着一大块石头,上面有个大坑,旁边还放着一把石锤。母亲让我把碎米放进坑里,别说,那石坑被刷得干干净净、锃亮锃亮的。只见母亲拿起石锤,用力地砸向坑里的碎米,一下又一下,眼看着碎米渐渐变成了米粉。母亲放下石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好奇地拿起石锤,才发现它重得出奇。抬头看着母亲,她皱纹里还嵌着细密的汗珠,我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她擦掉,可母亲没给我机会,直接让我把米粉装好。那时候,家里稍好一点的大米都舍不得用来做糊嘟,只有在加工厂加工后剩下的碎米,才会用来做些吃食填饱肚子。母亲和邻居家主人客气地道谢后,便领着我往家走。

路上,我忍不住问:“妈,为什么总吃这么稀的糊嘟?夜里我都饿醒好几次了。”母亲摸了摸我的头,苦笑着说:“孩子,别说你们夜里饿,我们大人干了一天活,晚上吃这糊嘟也饿得慌。可家里粮食有限,不省着点吃,根本撑不到明年,我们也是没办法。不过今晚,我给你下点元宵在糊嘟里,好不好?”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在那个年代,能吃上元宵简直就跟过年一样。我又追问道:“妈妈,元宵是从哪儿来的?”母亲解释道:“昨天,你大大帮人家干了一天活,房东给了几斤糯米粉。本来想留着,可加工好的糯米粉放不久,这不,今晚就搓几个元宵放在糊嘟里。”

“好!好!”我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生怕母亲反悔,那样夜里又得饿肚子了。回到家,我变得格外勤快,赶忙抱来几把干树枝送到厨房。母亲笑着调侃:“听说有好吃的,就有使不完的劲了,这孩子。”可在她数落我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那时的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掉眼泪,直到如今才懂得,是生活的困苦逼着他们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现在的我们虽然不再为温饱发愁,但依然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就像那时的父母,为了能让子女吃饱饭,再艰难也要咬牙坚持,因为只要活着,就有看到美好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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