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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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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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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事

不同于温润如玉的南方,北方一向是粗野豪迈的,冬天尤其如此,幸好有雪的偶尔光顾,才有了几分“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的优雅诗意。

几天前,儿子就一直抱怨说:“为什么还不下雪?”

“要是下了雪,你就得步行上学去”,喜欢逗弄儿子的我照例故意激他。

儿子撇了撇嘴,虽未反驳,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他早已想极了雪,迫不及待地想要赶赴一场雪中的盛会,痛痛快快地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堆几个雪人,来一场雪仗。这是独属于儿童的欢乐,但我却早已失去了童真。

说实话,我并不是非要去煞风景泼孩子的冷水,但年近四十,这潦倒的半生早已见惯了风雪,相较于冬雪的乐趣,我更关心如何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行。作为一名语文老师,我自认为还算是有一些文人的小小情趣的,但终究敌不过那碎银几两。

老天向来固执而任性,北方的冬日更是如此,它当然不会在意儿子的渴盼,自然也不会在意我的抵触,它只循着自己的心意,于是一场暴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约而至了。

这场雪来得毫无征兆。它并不像夏日张扬的雨那样,狂风通消息,雷霆壮声威,它只是在一个深沉静默的寻常冬日,就这么默默地走来了,静寂却鲜活。

雪一直在下,浑不在意人们的欢喜或是烦忧。它用一种决然的姿态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很快就铺满了整个世界,于是那草是白的,树是白的,屋顶是白的,田野也是白的,整个天地再没有一丝杂色,晶莹剔透的白是唯一的永恒。我知道这是天空对大地的一场浪漫告白,就像秋天从树上飘落的那一封封或红或黄形态各异的情书。这爱是热烈的,更是广博的。

我就在这热烈广博的浪漫里奔走,到处白茫茫一片。在这寂寥的天地里,日日走过的路早已分辨不出,路上也并没有其他的行人,毕竟谁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行呢,一种巨大的孤独忽然涌上心头,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但前方浅浅残留着的几条粗粗细细、弯弯曲曲的车辙,却又让我清楚地知道,这浩大的浪漫并不只有我自己见证,这茫茫无际的前路一定还有几个同路的行者吧。孤独的内心仿佛一下子重新拥有了依靠,虽然只为着几个或许存在却并未亲见的陌生人。

这天空的爱意当然是浪漫而热烈的,但于我却是一场酷烈的煎熬。雪花纷纷扬扬,被风裹挟着,穿过莽莽的树林,越过岑寂的荒野,打在脸上,像刀子像利剑,脸生疼麻木,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地上的雪很快便有尺许厚,路旁的牙石也早已看不出往日分明的棱角,地面像一张洁白素雅的地毯,平展展的向远方铺将开去,充满了整个视野。但这壮阔的美丽却并不能对我当前艰难的处境有所助益。车子像仙人脚下的行云,跳着飘逸的舞步,但或许是仙人的术法不够熟练,又或许是这行云羞涩怯场,于是顿挫便成了常态。

突然想起我的大学舍友来了,他是地道的重庆人,或许是因为南方人对雪的少见多怪,又或许是在河北四年的大学生活让他变成了半个北方人,他对雪总有着令我难以理解的热爱。大一时的冬天,恰好下了一场大雪,他就像一匹小兽,在操场上疯狂地奔跑,肆意地撒欢儿,打雪仗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于是我们宿舍几个人干脆直接把他种在了雪里。那时候我们还年轻,一切都很好。这几年他一直说要带着孩子来北方看雪,但总也不能成行,遗憾之情常常溢于言表。

车子又舞不动了,我也早已没了推车的气力,索性直接停下来拍了个视频发给他,他迅速回了俩字“安逸”,困在路上早已麻木的我竟无言以对。

突然发现,岁月真的是一个可恶的家伙,像一把无情的刀剑,斩去热情,斩去青春,我的人生就像这北方的冬日,只剩下单调的白。

这会儿,舍友应该又在想念北方的雪,儿子的雪中盛会应该也开始了吧,而我还在这无际涯的路上孤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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