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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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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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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庄路晚市烟火记

   赵庄路晚市烟火记

下班买菜做饭,是我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少不得这一趟烟火气的奔赴。电动车车头刚拐进盛风小区前的赵庄路,那股子鲜活劲儿便先撞了满怀——这条不足百米的短巷,早集的余温还没散,晚市的热闹已密密匝匝涌上来,两侧摊位挨着摊位,蔬果的清润、小吃的油香,缠缠绕绕漫过脚边,让人心里先软了半截。

老豆腐摊的豆香最是恳切,不飘不散,顺着风就能绕着街转两圈,闻着便知是石磨磨出的老味道;浅褐色的蒲包裹着葫芦型肉圆,蒲草香混着肉香,随热气一缕缕钻出来,勾得人喉头发紧。

水产摊前最是生动,里下河的鲫鱼摆着银亮的尾,高邮湖的青虾在搪瓷盆里蹦跳,溅起的水珠落在水泥地上,转瞬就洇成小小的湿痕;滩边的茭白还沾着田泥,老菱角裹着晶莹的水珠,握在手里凉丝丝的,是刚离了水的新鲜劲儿。

包子铺旁的赵氏鱼圆是老相识,小老板娘系着浆洗得发白的围裙,袖口套着碎花护袖,手里的漏勺轻轻一颠,雪白的鱼圆便在勺中打个转,“刷啦”一声落进滚水,水花溅得细碎,不慌不忙。

路头的老屠夫更有模样,一手按着锃亮的砧骨刀,一手捏着磨刀砖,嘴角叼着半截烟,烟灰悬而不落,他半眯着眼,用鼻腔瓮声瓮气地喊:“排骨降价喽——十八块八!”声音不高,却能穿透满街人声,稳稳落进人耳朵里。

妻子近来工作累,身子不大爽利,想着买两条鲫鱼回去炖汤,补补精神。把车停在老夫妻俩的水产小店前,大妈早已笑着迎上来,絮絮叨叨说着今日的鱼虾多鲜活:“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你看这鲫鱼,鳞都亮得很!”大爷叼着烟,“吧嗒吧嗒”地刮鳞杀鱼,手指翻飞间,鱼腹便收拾得干干净净,动作麻利得很。大妈帮我挑了两条,说是野生的,拿小秤一称,随手朝里屋喊:“老头子,又是两条,拾掇得仔细些,别刺鱼胆!”我刚打开支付宝,大爷突然吐掉烟嘴,搓了搓沾着鱼鳞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板,能给现金不?”我正疑惑,大妈在旁叹口气,笑着解释:“支付宝里的钱,我们老两口摸不着,全被那好赌的儿子划走了。”我心下了然,笑着点了点头,掏出钱包找零钱。

这时,身边凑过来一位大娘,六十多岁的模样,短发梳得整整齐齐,黑红的脸颊透着股精气神,穿一件深红呢子褂,浅蓝裤子配着黑布方口鞋,瞧着清爽利落。她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声音软乎乎的:“小伙子,要荠菜不?”连问了三遍,我才从鱼摊的热闹里回过神来。她赶紧补充:“我这荠菜是麦田里挑的,嫩得很,炒着吃、包饺子都鲜;旁人卖的是田埂上挖的,菜梗泛红,又老又压秤。最近不让摆地摊,我这也是偷偷卖,五块钱一斤,你要不?”

看她眼里藏着的几分局促,我本没打算买荠菜,却还是点了头,嘱咐道:“给我称一斤,足称就好,我不跟你讲价。”大娘顿时笑开了,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那哪能缺斤短两!我儿孙满堂的,可不能干那亏心事!”说着便转身进了巷子,没一会儿拎着一兜荠菜出来,菜叶嫩绿。我顺手放在水产摊的电子秤上,屏幕跳出来“550克”——竟多了足足一两。我扶了扶眼镜,看了眼低头收拾鱼的大爷,又望向大娘期待的眼神,终究是笑着装没看见,扫了她胸前的微信二维码,付了五块钱。大娘攥着手机确认收款,脚步轻快地转身进了巷子,背着布袋子一路向西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慢慢融进巷尾的暮色里,渐渐看不见了。

买完菜,我总爱蹲在老乡的摊位前闲聊两句,他会递过来一把刚出锅的麻油撒子,咬在嘴里“咯吱”响,满是芝麻的香气。我捏着撒子,静静看着夕阳慢慢退去,从马路对面打惯蛋的四位老者脸上掠过,把他们的银丝染成暖金色。

  路西头的家常菜摊已经支起来,小老板端着炒锅在旺火上颠,“哗啦”一声,葱花爆香的气息飘得老远,他麻利地摆好桌凳,放上装龙虾的铁盆、盛青豆的碟子,啤酒瓶在桌上排成一排,就等客人上门。

老乡知道我要回家做饭,临走前塞给我一袋刚摘的青蚕豆壳子,又拿了两根新鲜的莴苣,笑着说:“自家种的,不值钱,你带回去尝尝鲜。”我道了谢,推着电动车刚拐出赵庄路,身后突然传来女子清脆的吆喝声,带着点雀跃的调子:“马棚大荸荠——又大又甜,十元三斤,崩脆!”

声音顺着风追上来,裹着晚市最后的烟火气,我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心里暖融融的。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热闹,却满是寻常的滋味,一口一口,都熨帖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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