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王发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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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顶夜宿
天上的云，飘起又落下
地下的尘，揉碎了又飘起
我不知什么叫尘世
我却知伟大的战士
铁力买提冰达坂，是阻隔
天山南北的一座冰峰，战士们
在3400米高的寒冷中不眨眼睛
非要从它的腰部挖个窟窿
天，听了都感到惊恐
一支小分队，五月中旬
背着铁锹、铁镐、炸药和帐篷
跋涉在零下20摄氏度的山腰
从山的阴面踏出一条盘山小路
像一根绳子绑紧了冰峰
从此，冰达坂就有了使命
铁勒买提，万丈寒冰
战士们克服高山缺氧和严寒的袭击
硬硬生生劈开一片平地，燃着火把
搭起一顶帐篷，18个人挤在一起
数了一晚上星星，铁勒买提捕捉了
一片从未有过的真情
战士们刚要起床，却爬不起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一个新兵年龄最小
爬起来给战友们捶捶腰、捏捏腿
班长赞扬他像“红小鬼”
掀开帐篷
山顶，沟壑交错
虽有阳光，却拐不进帐篷
帐篷内凝聚着一座冰峰
战士们啃着一袋子冻馒头
嚼着冰山上的冰块
高呼，我们的血能融化冰
冰山瞬间闭上了眼睛
排长派出两名战士下山
汇报山上的情况，连队立即
组织人马发出第二波冲锋
为山顶的战士送来了生活补充
寒冷露出一副羞愧的面孔
铁勒买提冰大阪被啃出几节牙印
一节一节连成一道闪光的旅行
2023.10.5
2建营地
北口背阴，除了雪就是冰
部队在这里扎营，要把冰山
穿个洞，天山再无天险之称
星星望望战士们，发出疑问
是的，从山腰穿个洞
连老天爷都不敢相信，岂能是人
却有这样一支部队劈山开路
谁都无法阻止
他们不是神也不是人
是天山上的工程兵
战士们在冰坡上打眼放炮
把一米多厚的冰层炸开
用脚底的体温化冰、摊平，搭起帐篷
再把背上山的红砖，垒起地炉子
一步一步把困难逼成英雄
一排的帐篷搭起了
炊事班和连部的搭起了
进度一步一步推进，一个连队
很快在冰达坂上扎下了营
战士们很勇敢
从不害怕困难，把遗书
藏在自己的小包袱里
头枕着掘洞的生死
2023.10.5
3 劈冰坡
扎下营的战士们
又向洞口的冰坡发起进攻
北山的冰，厚得像石头一样坚硬
战士们手握钢钎，抡起大锤
一锤一锤打下一个黑黑的眼孔
装进科学的热情，一声巨响
冰山开出洁白的花朵
洞口和营区约一公里
送上山的馒头已没有热度
吃进肚还得用肠胃加温
干一天活，揉碎一洞石头
120多米长的45度斜坡
厚厚的冰，像一方明镜
被战士推下山，打碎寒冷
坚硬的石头踩在脚下
战士们沿着这条路
找到了施工的洞口
铁力买提冰达坂猛然醒悟
懂得了为天下人民造福
2023.10.5
4开挖铁力买提隧道
沿斜坡往上走，抵达洞口
战士们从这里开始掘洞
一锤一锤在山体上敲下石印
一印一印无数次的凿打
石头磨成了石粉
山体被凿开一个个钻孔
手破了，流出血化成脓
谁都不在乎，脚冻了
仍然要踏碎石头，一件
破棉袄背起千年的孤独
在这里施工，都是铁打的兵
一声炮响，连七剑下天山的尤侠
都要打听打听前方是哪路神
或许要拜仿，或许是借光
雪，每天都要下
冰，一层一层加厚
零下是冰达坂的特征
冻，是它惯有的功能
它把战士们当成兄弟
天天拥抱在一起
不说话，用肢体
感悟开凿的洞口
战士们细心地掘进
一寸一寸都带血
2023.10.5
5 意志的光芒
冰达坂无欲无求
它的美与战士的意志相随
千百年耸立在一个冬季
相望着战士们
是的
战士们用春天的语言
叫醒它长期寂寞的沉睡
雪花落下一行自豪的文字
成一句话，一首诗
战士们在此施工
冻死、炸死、塌方压死
雪崩崩死、滑下山底摔死
掉在河里淹死 ……
每每生发着纯粹而壮丽的故事
冰达坂为牺牲的烈士常年流泪
打不碎，揩不干
仰望夜空我才知道
什么是牺牲，什么是战士
什么叫英雄，什么叫无畏
冰达坂，赐给我们一句话
怕死的人，都不是战士
2023.10.9
6 仿佛与世隔绝
铁力买提冰达坂
海拔3400米高
战士们常年在这里施工
仿佛与世隔绝
在七十年代的通信工具中
电报算是最快的了
但，要送到连队
足足走20天的时间
等待，是忠诚的卫士
无论多远都能看到它的影子
这是电报，如果是一封信呢
可以想象他要翻过多少山岭
多少个人白天黑夜的传递
才能到达期待的战士手中
这颗心啊，激动地
要多重有多重
说多轻有多轻
像大山，也像一缕清风
拂过花朵一样的笑脸
等不及去洗手，战士们
用带着泥巴的手指打开
黄泥巴的指纹印上信封
滚滚的思念，从字里行间涌出
模糊的眼睛看看父亲、母亲
姐妹、弟兄，泪水打湿信纸、信封
还有天空中飘来的那朵白云
谁知道，这封信啊
深藏着多少风雨，多少艰辛
多少个魂牵梦萦的早晨
一封信啊，单程要走两个月
才能到达战士的手中
每一程，都带着祖国人民的心
2023.10.11
7 与冰山相依为命
冰山，是生命的禁区
这里没有草，没有飞禽
就连氧气在此都要减少一部分
寒冷的冰山除了冰还是冰
战士们登上山顶
谁都不敢相信，他们捞起黄昏
一节一节揉碎，放进自己的帐篷
与星星和月亮一起攀谈广寒宫
嫦娥听到他们的谈话
来到冰达坂，突然感到寒冷
她问战士们如何能在这里生存
战士们笑了笑，指了指头顶
那颗闪光的五角星
嫦娥看见战士们打隧洞
惊讶地发出一种感叹，人和神
究竟谁不怕冷，冰山耸了耸肩膀
告诉嫦娥，他们都比不上战士们
远山怡笑，大海渡情
夜晚将一颗一颗星星还给黎明
战士们的风铃仍然响在长空
由近而远，由远而近
2023.10.10
8 一场电影
雪下着，虽说是暑天
在天山的冰达坂上没有四季
千万年来，只有一个隆隆的深冬
送影片是选择最好的天气
可送到山顶就不一样了
放映组刚支起放映架
雪花一朵一朵飘下
战士们披着雪花，坐得很正
眼都不眨，盯着银幕里的人
仿佛走来的都是亲人，一朵一朵
雪花犹如一句一句问话
战士们坐在马扎凳上
谁都舍不得把身上的雪抖落
雪继续下，影片继续放
放映员不说话，战士们不说话
整个冰达坂静悄悄地酝酿着
钢钎撬动崖壁的回答
放一次电影真不容易
从晚上十点开始，到凌晨四点
战士披着雪花拥抱亲爱的祖国
他们就是冰达坂上
一朵洁白洁白的雪花
无影无踪，真真切切
2023.10.13
9 工地野餐
心中有人民，德就成海了
一桶饭担上山
无数的寒冷在围观
虽有保温设备
也挡不住它的入侵
压缩干菜和固体酱油
让一座雪山昂起了头
战士们抓起一把雪擦擦手，然后
双手贴着棉衣滚一滚，这就是讲卫生
有的战士不信这，拍拍手端起碗就吃
馒头上的指纹映出了冰山的雏形
每一块都有家庭、国家和亲人
仿佛一倾麦浪，颗颗摇动着生命
战士们端着碗靠着石崖
蹲进乱石，立在雪地
咬一口馒头，泥巴和汗水
在脸部一扭一扭抽动
像一座小山丘，荡漾着
无边无际的春色
白白的牙齿把冰山
嚼得咯嘣咯嘣
有时拉肚子，战士们笑着说
像银河拨开了闸，冰山上天天
有战士的笑话，战士们吃着说着
竟然把一座冰山逗乐
202.10.13
10 八月的雪
站在冰山上望月
心就走进了无穷
夜空的星星一颗一颗
靠拢着军帽上的五角星
八月，天山又落下了大雪
战士们说这是梨花
仿佛结成的果子等着战士们去摘
美好正在出发
就是这个晚上，战士已入睡
黑云一层一层压下去
掘进的梦在战士的酣睡中延伸
班长请放心，明天的任务
一定能超额完成
炉膛里的火一闪一闪
帐篷外不知不觉飘起了雪
一颗一颗落在帐篷上
直到把帐篷压塌，碰住鼻尖
班长敏锐地爬起
打开手电筒，帐篷像一棵枯树
倾斜爬下，火墙支着
此时，天还没亮
班长点燃蜡烛叫醒全班战士
扶起帐篷，去报告连长
却被一米多深的大雪堵住
一会儿听到了连长的喊声
小刘快起床，吹号！吹号！
战士们纷纷爬起大吃一惊
天空的雪还在愣愣地下
瘪塌塌的帐篷趴在山顶
铁勒买提冰达坂现出八月的奇景
连长组织战士们除雪
第一个重新支起炊事班的帐篷
烧姜汤，喝面疙瘩
赶快补充战士们的热能
跟着各班的帐篷也恢复了原形
可是，在山洞里掘进的战士们
被堵在洞内，音信杳无
整整一夜了洞里的战士们
还没有进食，打眼、放炮、出渣
强大的肢体劳动已经无法支撑
期盼连队送饭的同志
眯缝着眼，向寒冷抗争
此时，你可以想象是什么
能让战士们撑起一片云天
坚定一种信念，当然了那就是
军队的优良传统和崇高的战士精神
第三天饭送来了，困在洞内的战士
由于饥饿和寒冷，有一名战士怎么叫
都没有叫醒，连长亲自把他
背回连队经抢救，他仍然闭着眼睛
之后，战士们在掘洞中常常能
看到他的影子，心很痛
如果，不是亲临者
还真有点不信，这就是我的战友
我的连队，在天山闪烁的那颗星星
为西域的天空增加了一山永恒
我深深地鞠躬，向烈士们致敬
2023.10.10
11 抢救牧民
就是这场雪
在铁力买提冰达坂左侧垭口处
有十三骑牧民，赶着在库车
交易后剩余的一百多头牛马羊
返回巴音布鲁克时被这场大雪
冻死在垭口处，可想战士们
如何在生命的禁区
施工、吃饭、睡觉
连队汇报了此事
团部马上通知库车县政府
库车县派人来营救，连队配合
将十三具尸体运回
抢救时遇上了雪崩
连队牺牲了两名战士
写到此我又落下了泪水
一颗一颗编织成花圈
送给牺牲的烈士！
和冻死的牧民
2023.10.10
12 被困的28天
又一年
天空在士兵的身上
轻轻地往前挪了一下
晨光就照亮了天涯
天，又在战士身上挪了一下
铁勒买提冰大阪，掘洞的战士们
刚下班，还没走回连队
雪就下开了
这一下就是五天五夜
战士们天天除雪，雪天天下
平地积雪两米多深，部分地段约六米
天哪，道路中断联系，此时真是
呼天不应，叫地地冻啊
带到山上的煤炭、粮食仅够十来天用
这可咋办呢，连长急得团团转
指导员赶紧召开支部大会
最后决定将十天的粮食分成三十天吃
估计，我们会得到营救
没想到，煤不够三十天烧
这白茫茫的雪，不能烧
帐篷也不能烧，抛开雪
底下是石头，没有可燃的东西
连长狠狠心对着大雪吼
先烧桌子再烧铺板，然后……
然后，烧我的胳膊烧我的腿
我真要看看这场雪能压倒我们连队！
笑话！笑话！
今晚啊，全连开誓师大会
一人一双胶鞋填到炉子里
让冰雪化成水
让水喝进我们的肚子
没有米也当粥来吃
坚持一个月，魔鬼
也会把头低
命为天尊
血淋淋，悠然绝天惊
连队坚持了28天，雪山露出歉意
东方的红日冉冉升起，红日后面
跟着是补给的车队，长长的
像一条奔腾的河水
223.12.13
13 狗熊沟
红柳滩的后边就是狗熊沟
一座山藏在它的背后，一个出没
狗熊的山口，黑色的火焰点燃
千年的险恶
遮蔽的影子
让许多未知留下了疑问
也奇怪，战士们从这里经过
狗熊却没有一点贪心
常常蹲在那里闭着眼睛
仿佛知道战士们的来意
一点也不感到惊恐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有种善意能通天性
2023.10.25
14 红柳滩
红柳滩
是库车河淤出的一片湿地
面积不大，红柳很茂密
粉色的花朵丰收着米粒大的硕果
浅红拂过，嫩嫩地由绿叶托起
显得特别艳丽
秋天
红柳滩的色调更是多姿
粉红变成暗红，暗红透出老黄
根显得特别稳定
许多大风被他圈住，不能移动
只好停下脚和红柳一起生存
战士们施工，每天从这里路过
渐渐懂得了它的习性，秋天
割下林条编成箩筐
挑土、担沙都好用
红柳滩有飞禽和鸟蛋
战士和它们都是好友
有时落在战友的肩上
叽叽喳喳叫几声
又顽皮地飞走
红柳滩
仿佛是战士们拆开的一封家信
在浩浩的长空留下滚滚的思念
为深山里施工的士兵
增加一份特有的感情
归来，心已在枝头开春
2023.11.1
15 炊事班
炊事班，连队的血液
每一顿饭都是一次生命的延续
做好一顿饭，如攀登一座山
饭是脚印的脚印，天山的天山
在海拔三千米之上，出气都困难
做一顿饭，要和稀薄的空气挑战
班长想了好多办法，都无济于事
馒头仍然是“犀牛卧月”
他看着战士们搬石头、打风钻
加班、夜战，吃着夹生米
嚼着干菜皮，大司班长
心里常觉得缺点味
早饭、午饭、晚饭和夜班饭
一天四顿，山上山下要分七八摊
送上洞口的饭常常是人抬人担
摇摇晃晃上了山，饭、菜、汤
温度丢了一半，冬天还要挂冰
青春的火焰削去铁的严寒
战士们蹲在隧道里
棉衣裹着一颗赤胆
一碗饭就着风，就着寒
就着冰，吞下肚化成夜的明灯
山的灵魂，天山再高也高不过
炊事班这些兵
2023.11.6
16 库车河
库车河
是天和地孕育的一条河
他的美早被取经的大唐法师发现
猪八戒怀孕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河
库车河，七彩闪烁
金霞与白云仰望着
滚滚的流水传说颇多
独库公路的旁边就是女儿国
我从车窗望望施工的战士
有一种坚定的力量涌过
敲打的锤錾在红山黑石上跳起
一道一道光电与河水不断分娩
推土机的马达，拉着坚硬的山体
一截一截筑成路基
晚霞映红的工地十分着迷
五色山看上去像活蹦乱跳的鲤鱼
午餐里你能看到它摆尾
嚼一口全是汗水的滋味
有时遇一场大雨
库车河真不客气，滚滚洪流
卷着破碎的山体落下突然袭击
有时也乖乖地润泽大地
战士们在此，与山水共融
学到了大自然的好多规律
在筑路中砌进挡墙、涵洞
成为独库公路的知己
2023.10.27
17 过女儿国
仿佛一首歌，悠悠地拂过红尘
在一个记忆里藏起
我轻轻推开历史的一扇门
往事触碰着灵魂
遗址高高耸立
残墙披着过往的痕迹
那种细腻的风雅相和着
仍然可以感知
女儿国在天山中段
多少年了仍然守候着它的灿烂
风一吹仿佛就听到少女的声音
像磁力线，一圈一圈把你吸引
我们的战士在这里施工
常常会看到一种奇怪的人影
漂浮着，华丽动人
有时，梦里还揪揪战士的衣襟
班长却不把它当成一回事
和战士们讲，我们是唯物主义者
要把腰杆挺直，妖精都害怕我们
有一天班长开着推土机停下来
趴在河边喝了几口水
肚子一会儿就变大
疼得仿佛要生娃娃
回到连队
卫生员给他喝了一碗苏打水
肚疼一会儿就打开了闸
他躺在床上梦见一群仙女对他说
这河水啊，是天地酿成的精华
可映照天山明月
兵哥哥，你们何不在此安家
战士们红着脸
把深深的爱留在女儿国
2023.8.23
18 盐水沟
一朵云落在水里
金色缓缓升起，光有了寓意
整个山崖，梦幻一般地着迷
飘飘忽忽都是流水
自然间的奇境
也是天地有形的幽灵
盐水沟就是他的子孙
微微呃呃耸立于天山的南大门
盐水沟被当地人称为“夏德朗”
盐水沟也是玉皇大帝
失手打碎的一盏酒杯
酒化成了含着盐味的石头
成了南天山的一座雄峰
东西南北都被它锁定
所以他在历史上的地位
也就不言而喻了
玄奘、鸠摩罗什等人的
脚步，从关隘踏过
张骞、班超、李崇等战旗
也曾插上盐水关的垛口
盐水关像天山的第一颗纽扣
翻过盐水沟，东南西北都是通途
可见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部署
独库公路穿过盐水沟就插上了翅膀
任飞、任舞，新疆就不再孤独
一支部队开进盐水沟
风沙独占的营地开始质疑
红色、粉色、白色、褐色
土色卷在一起
色盲、瘙痒、脱皮、湿疹和关节痛
对战士们毫不留情，棉衣上
常常溢出一道一道血痕
火辣辣的太阳像针
盐水一点一点渗进肌肉
铁锹扬起的沙尘把眼睛打红
手一揉就能划破毛细血管
血很快流出眼眶
战士们天天这样施工
公路修通了，战士们复员回家
染上风湿的腿，一跟就是一辈子
他们挺立着，没有丝毫后悔
军帽上的那颗五角星，仍然
闪烁着军人退伍不褪色的光辉
2023.10.26
19 独库大峡谷
晚霞飘起，再也没有收回
千万年映照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人和神一直没有解开这个谜
今天，战士们告诉你
走进独库公路，大峡谷是必经之地
巍巍群山一层一层压紧，有的挺立
有的横冲，有的扭曲成喇叭形
弯来弯去，各异惊人
走一趟转身就成了神
火焰山烧得嫩红嫩红
你能闻到古老的气味和现代
科技的文明，丫丫嶙峋的山体
像一群飞鹰
如果没有指南针
东西很难分清，不是迷路
就是找不到返程，一种
天籁之声飘在半空
五色，疯狂地流动
转一个身，前后就看不清
如果不留心，你找不到他
他看不见你，昏昏沉沉的肢体
仿佛在云里，轻得失掉了次序
往前走，必须记住方位
要不，回程就出现了问题
不信问问修路的战士
他们在这里如何来去
天空透明
山体闪烁在大海之中
仿佛一条船，一尾鱼
寻游着一山空灵
浪花涌动的语言像诵经
抬头你看看山顶
一会像佛，一会像人
有的双手合十
有的弯腰鞠躬
虔诚，触动着游人
这个人间的天堂
地狱的生灵，鬼魅而且逼真
所有的传说在此都能找到其因
战士们顶着烈日，敞开心胸
把奇风异雪，当成六月的食品
身披明溜溜的水泡，像葡萄
一串一串吊起，释放一种
比哲学还高的神秘课题
走出大峡谷
常常会神情颠倒
几天几夜都睡不着，眼前
不是神的往来就是战士的环绕
2023.10.27
20 大小龙溪
一碗水洒在天山，成了溪
几千年了不声不语，默默地
寄予山顶，造福于龟兹人民
古国流淌着神韵
大龙溪与小龙溪
距离只有两三公里，高高地
挂在南天山，像一面明镜
照天，照地，照人心
不信，你停车在此，走下去
站在溪边，水中就会现出一行字
你读，一定是心有所思
此时，你会惊叹地呼喊
神奇，神奇！
一朵白云落下
一会儿清晰，一会儿迷离
环绕着你心中的故事
成山成水，成一连战士
唱着歌，扛着红旗
在独库公路巡视，也看见
高高的松柏依山傍水
一口一口吐出负离子
为过往的行人补充体力
路边的鲜花昂着头
等待你的来访和回忆
这里有许多龟兹古国的历史
还有战士们修筑独库公路的奇迹
巍巍群山环抱着两池清澈的天水
清脆的花环挺立在水的四周
一条路不紧不慢环绕在池的岸边
诉说着战士们同独库公路的情谊
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回头深情地望着这水
这山和这条路的大美
车轮转动着长久的回味
2023.10.31
21 克孜利亚
克孜利亚
像初升的一轮红日
在海面上漂移
让无数战士留下赞叹
我曾多次想把他写进笔记本
收藏那段幸福的时光
与孤独的炎热
记得那是1982年的初夏
玫瑰般的山崖瘦瘦巴巴
随着太阳的升高它逐渐变色
一层黄一层蓝渲染着天空
还没来得及思考
另一种画面就把你环抱
奇奇怪怪，像走进了布达拉宫
左转右转，怎么也
分不清北和南
岩性变化着，形态无穷
有的陡壁蛟龙，有的红绸飘舞
有的似一根根银针插地
还有的像馒头
一堆一堆还可以充饥
有的孤峰屹立，浩气威威
有的似叠纸，藏起许多秘密
突然间
山崖变成荧幕，石头变成锹镐
推土机变成一只小鸟
在五颜六色的山头上飞来飞去
八班的战士一使劲
搬下夕阳一角
匍匐的山体变成一块黑胶
即烫手又灼脚
班长笑着说，“你小子，好大胆
敢在这里撒尿，崩炸了岩石
你……”战士们哈哈大笑
收工的时候
歌声和我们排着队往回走
黑乎乎的大峡谷伸出神秘的舌头
舔着红红的山顶，如倒挂在身后
像个醉汉握着一壶酒，爱不释手
2023.12.4
22 戈壁滩
西域，迷人的领地
胡笳似雨，声声如笛
不见秋风附何意
万籁起舞任东西
从独山子南行，到盐水沟
穿过一片戈壁滩就到独库公路终点
——库车了（龟兹古国）
戈壁滩约十来公里，地理位置很高
常能听到突如其来的呼啸
可怕的是潜伏在风里的那把刀
深得让人猜不到
红红的日头，谁都不信
风，突然呼号
长长的声音卷起热烈的风涛
整个戈壁黑乎乎的
连空气都变了味道
战士们享受着这一拥抱
眼睛干涩的泪都没有
风卷黄沙
猜不透，也难料
大风把战士们刚搭好的帐篷
掀起，帐篷像一张白纸
跟着大风飘了几百米
00122团的战士跟着跑
直到把帐篷追回
几个人累得连话都说不起
此时才认识到龟兹古国的神秘
干燥的风常含有矿物质
落在皮肤上又痒又痛
挠一挠就长出了血泡
血泡破了就变成脓包，卫生员急得
在工地上给战士们换纱布、上药膏
战士们忍受着痛，施工
却一天都不少
班长有趣地和战士们说
咱们要和大风赛跑，话音刚落
一道光推开了拂晓
223.12.7
23 朝霞初露
下了夜班的同志们
披着朝霞走回连队，冰大阪
闪动着笑意，缺氧的空气
游离着，另有一番滋味
战士们脱下工作服倒头就睡
鼾声一会儿聚起春雷
形成一种特有的致意
出早操的战士们沿便道跑回
连长站在队前，一束光
从山顶翻过，照着他的脸
然后，连长轻轻喊，解散
战士们静静地
拿起牙具刷牙、进行洗漱
火墙上排成队的羊毛鞋垫
弯弯地翘起，像一条
挑起天山的扁担
默默地，不发出一点响动
开饭的哨子声吹得很低很低
生怕惊动了上夜班的战士
通信员又跑着到各班低声通知
2023.11.6
24 晚点名
这个晚上
集中一周的事情
连长在这里，把
白昼和阳光重新诞生
时间有了走钢丝绳的技能
一个连队压缩了好多时间
严肃地对待着自己的生命
战士们最喜欢多付出，多劳动
连长表扬了这种精神
跟着他又讲到内务卫生
整洁干净，方显做事认真
筑路，亦像攀登科学的高峰
马虎了，就会出漏洞
各排有各排的长短
互相学习多多鼓劲
后者是前者的园丁
前者是后者的路石
战士要从未来看待自己
一个一个都着迷
整齐的队伍站在夜空下
值班排长喊了“立正”
转身敬礼，报告连长
连长清脆地下令“带回”
2023.11.7
25 担架上的王金茹
“历尽天山十年苦
向人民交出一条标准路”
支队长常常把大别山的冲锋
放到图纸上，解读独库公路
一晚一晚在图上查看弯道
回头曲线、护坡、挡墙、涵洞
排水沟、路拱等标准验收
黎明掀起他的帐篷
支队长坚持带病验收这条公路
前两天他还能上车下车
第三天他摔倒在路旁，腰椎间盘疼得
站不起来，检查团要送他去医院
他决绝不去，只好把他抬上担架
他躺在担架上，不时地扭过头
查看路面、路基、路拱等验收标准
他爱这条路如爱自己的生命
他是从进疆开工到验收竣工的第一人
此时我看见天空
飘起一朵洁白的白云
落在了这副执拗的担架上
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一路，他讲述着战士们的劳动艰辛
他告诉随行人员，要记住
修筑独库公路牺牲的烈士们
并讲述战士们的奉献精神
一个班的战士
抬着躺在担架的王支队长
一步一步用了八天的时间
检查完这条独库公路
天山在他的担架上
轻轻地翻了个身
2023.1.5
26 库车城的乡亲们
路修通了
从独山子到库车只用一天的行程
就轻松穿越了几万年的梦，人们几乎
不敢相信，汽车开到家门的时候
才敢大喊几声，还有疯狂地跳动
这是库车的乡亲们，抹着眼泪
挥着头巾，弹着冬不拉仰望天空
冰山走出寒冷，此刻
两疆人民的喜悦高过雪峰
我望着古城的背影，深思
那些经受苦难的人们如何以一种
生活的态度和向往的精神
迎接无法想象的愿景
是的
独库公路，是人间一个奇迹
也是天山的幸事，多少年了
天山南北渴望着有一天通行
这天终于来临
鼓声，掌声、欢呼声
震撼着天空
寂寞的龟兹古城
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新生
子弟兵开着敞车，拉着鲜花
为各族人民送去了激动
乡亲们站在路旁，欢呼声
不断地惊起白云，一浪一浪
舞动在独库公路辽阔的上空
2023.11.1
穿越铁力麦提冰大坂
1山顶夜宿
天上的云，飘起又落下
地下的尘，揉碎了又飘起
我不知什么叫尘世
我却知伟大的战士
铁力买提冰达坂，是阻隔
天山南北的一座冰峰，战士们
在3400米高的寒冷中不眨眼睛
非要从它的腰部挖个窟窿
天，听了都感到惊恐
一支小分队，五月中旬
背着铁锹、铁镐、炸药和帐篷
跋涉在零下20摄氏度的山腰
从山的阴面踏出一条盘山小路
像一根绳子绑紧了冰峰
从此，冰达坂就有了使命
铁勒买提，万丈寒冰
战士们克服高山缺氧和严寒的袭击
硬硬生生劈开一片平地，燃着火把
搭起一顶帐篷，18个人挤在一起
数了一晚上星星，铁勒买提捕捉了
一片从未有过的真情
战士们刚要起床，却爬不起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一个新兵年龄最小
爬起来给战友们捶捶腰、捏捏腿
班长赞扬他像“红小鬼”
掀开帐篷
山顶，沟壑交错
虽有阳光，却拐不进帐篷
帐篷内凝聚着一座冰峰
战士们啃着一袋子冻馒头
嚼着冰山上的冰块
高呼，我们的血能融化冰
冰山瞬间闭上了眼睛
排长派出两名战士下山
汇报山上的情况，连队立即
组织人马发出第二波冲锋
为山顶的战士送来了生活补充
寒冷露出一副羞愧的面孔
铁勒买提冰大阪被啃出几节牙印
一节一节连成一道闪光的旅行
2023.10.5
2建营地
北口背阴，除了雪就是冰
部队在这里扎营，要把冰山
穿个洞，天山再无天险之称
星星望望战士们，发出疑问
是的，从山腰穿个洞
连老天爷都不敢相信，岂能是人
却有这样一支部队劈山开路
谁都无法阻止
他们不是神也不是人
是天山上的工程兵
战士们在冰坡上打眼放炮
把一米多厚的冰层炸开
用脚底的体温化冰、摊平，搭起帐篷
再把背上山的红砖，垒起地炉子
一步一步把困难逼成英雄
一排的帐篷搭起了
炊事班和连部的搭起了
进度一步一步推进，一个连队
很快在冰达坂上扎下了营
战士们很勇敢
从不害怕困难，把遗书
藏在自己的小包袱里
头枕着掘洞的生死
2023.10.5
3 劈冰坡
扎下营的战士们
又向洞口的冰坡发起进攻
北山的冰，厚得像石头一样坚硬
战士们手握钢钎，抡起大锤
一锤一锤打下一个黑黑的眼孔
装进科学的热情，一声巨响
冰山开出洁白的花朵
洞口和营区约一公里
送上山的馒头已没有热度
吃进肚还得用肠胃加温
干一天活，揉碎一洞石头
120多米长的45度斜坡
厚厚的冰，像一方明镜
被战士推下山，打碎寒冷
坚硬的石头踩在脚下
战士们沿着这条路
找到了施工的洞口
铁力买提冰达坂猛然醒悟
懂得了为天下人民造福
2023.10.5
4开挖铁力买提隧道
沿斜坡往上走，抵达洞口
战士们从这里开始掘洞
一锤一锤在山体上敲下石印
一印一印无数次的凿打
石头磨成了石粉
山体被凿开一个个钻孔
手破了，流出血化成脓
谁都不在乎，脚冻了
仍然要踏碎石头，一件
破棉袄背起千年的孤独
在这里施工，都是铁打的兵
一声炮响，连七剑下天山的尤侠
都要打听打听前方是哪路神
或许要拜仿，或许是借光
雪，每天都要下
冰，一层一层加厚
零下是冰达坂的特征
冻，是它惯有的功能
它把战士们当成兄弟
天天拥抱在一起
不说话，用肢体
感悟开凿的洞口
战士们细心地掘进
一寸一寸都带血
2023.10.5
5 意志的光芒
冰达坂无欲无求
它的美与战士的意志相随
千百年耸立在一个冬季
相望着战士们
是的
战士们用春天的语言
叫醒它长期寂寞的沉睡
雪花落下一行自豪的文字
成一句话，一首诗
战士们在此施工
冻死、炸死、塌方压死
雪崩崩死、滑下山底摔死
掉在河里淹死 ……
每每生发着纯粹而壮丽的故事
冰达坂为牺牲的烈士常年流泪
打不碎，揩不干
仰望夜空我才知道
什么是牺牲，什么是战士
什么叫英雄，什么叫无畏
冰达坂，赐给我们一句话
怕死的人，都不是战士
2023.10.9
6 仿佛与世隔绝
铁力买提冰达坂
海拔3400米高
战士们常年在这里施工
仿佛与世隔绝
在七十年代的通信工具中
电报算是最快的了
但，要送到连队
足足走20天的时间
等待，是忠诚的卫士
无论多远都能看到它的影子
这是电报，如果是一封信呢
可以想象他要翻过多少山岭
多少个人白天黑夜的传递
才能到达期待的战士手中
这颗心啊，激动地
要多重有多重
说多轻有多轻
像大山，也像一缕清风
拂过花朵一样的笑脸
等不及去洗手，战士们
用带着泥巴的手指打开
黄泥巴的指纹印上信封
滚滚的思念，从字里行间涌出
模糊的眼睛看看父亲、母亲
姐妹、弟兄，泪水打湿信纸、信封
还有天空中飘来的那朵白云
谁知道，这封信啊
深藏着多少风雨，多少艰辛
多少个魂牵梦萦的早晨
一封信啊，单程要走两个月
才能到达战士的手中
每一程，都带着祖国人民的心
2023.10.11
7 与冰山相依为命
冰山，是生命的禁区
这里没有草，没有飞禽
就连氧气在此都要减少一部分
寒冷的冰山除了冰还是冰
战士们登上山顶
谁都不敢相信，他们捞起黄昏
一节一节揉碎，放进自己的帐篷
与星星和月亮一起攀谈广寒宫
嫦娥听到他们的谈话
来到冰达坂，突然感到寒冷
她问战士们如何能在这里生存
战士们笑了笑，指了指头顶
那颗闪光的五角星
嫦娥看见战士们打隧洞
惊讶地发出一种感叹，人和神
究竟谁不怕冷，冰山耸了耸肩膀
告诉嫦娥，他们都比不上战士们
远山怡笑，大海渡情
夜晚将一颗一颗星星还给黎明
战士们的风铃仍然响在长空
由近而远，由远而近
2023.10.10
8 一场电影
雪下着，虽说是暑天
在天山的冰达坂上没有四季
千万年来，只有一个隆隆的深冬
送影片是选择最好的天气
可送到山顶就不一样了
放映组刚支起放映架
雪花一朵一朵飘下
战士们披着雪花，坐得很正
眼都不眨，盯着银幕里的人
仿佛走来的都是亲人，一朵一朵
雪花犹如一句一句问话
战士们坐在马扎凳上
谁都舍不得把身上的雪抖落
雪继续下，影片继续放
放映员不说话，战士们不说话
整个冰达坂静悄悄地酝酿着
钢钎撬动崖壁的回答
放一次电影真不容易
从晚上十点开始，到凌晨四点
战士披着雪花拥抱亲爱的祖国
他们就是冰达坂上
一朵洁白洁白的雪花
无影无踪，真真切切
2023.10.13
9 工地野餐
心中有人民，德就成海了
一桶饭担上山
无数的寒冷在围观
虽有保温设备
也挡不住它的入侵
压缩干菜和固体酱油
让一座雪山昂起了头
战士们抓起一把雪擦擦手，然后
双手贴着棉衣滚一滚，这就是讲卫生
有的战士不信这，拍拍手端起碗就吃
馒头上的指纹映出了冰山的雏形
每一块都有家庭、国家和亲人
仿佛一倾麦浪，颗颗摇动着生命
战士们端着碗靠着石崖
蹲进乱石，立在雪地
咬一口馒头，泥巴和汗水
在脸部一扭一扭抽动
像一座小山丘，荡漾着
无边无际的春色
白白的牙齿把冰山
嚼得咯嘣咯嘣
有时拉肚子，战士们笑着说
像银河拨开了闸，冰山上天天
有战士的笑话，战士们吃着说着
竟然把一座冰山逗乐
202.10.13
10 八月的雪
站在冰山上望月
心就走进了无穷
夜空的星星一颗一颗
靠拢着军帽上的五角星
八月，天山又落下了大雪
战士们说这是梨花
仿佛结成的果子等着战士们去摘
美好正在出发
就是这个晚上，战士已入睡
黑云一层一层压下去
掘进的梦在战士的酣睡中延伸
班长请放心，明天的任务
一定能超额完成
炉膛里的火一闪一闪
帐篷外不知不觉飘起了雪
一颗一颗落在帐篷上
直到把帐篷压塌，碰住鼻尖
班长敏锐地爬起
打开手电筒，帐篷像一棵枯树
倾斜爬下，火墙支着
此时，天还没亮
班长点燃蜡烛叫醒全班战士
扶起帐篷，去报告连长
却被一米多深的大雪堵住
一会儿听到了连长的喊声
小刘快起床，吹号！吹号！
战士们纷纷爬起大吃一惊
天空的雪还在愣愣地下
瘪塌塌的帐篷趴在山顶
铁勒买提冰达坂现出八月的奇景
连长组织战士们除雪
第一个重新支起炊事班的帐篷
烧姜汤，喝面疙瘩
赶快补充战士们的热能
跟着各班的帐篷也恢复了原形
可是，在山洞里掘进的战士们
被堵在洞内，音信杳无
整整一夜了洞里的战士们
还没有进食，打眼、放炮、出渣
强大的肢体劳动已经无法支撑
期盼连队送饭的同志
眯缝着眼，向寒冷抗争
此时，你可以想象是什么
能让战士们撑起一片云天
坚定一种信念，当然了那就是
军队的优良传统和崇高的战士精神
第三天饭送来了，困在洞内的战士
由于饥饿和寒冷，有一名战士怎么叫
都没有叫醒，连长亲自把他
背回连队经抢救，他仍然闭着眼睛
之后，战士们在掘洞中常常能
看到他的影子，心很痛
如果，不是亲临者
还真有点不信，这就是我的战友
我的连队，在天山闪烁的那颗星星
为西域的天空增加了一山永恒
我深深地鞠躬，向烈士们致敬
2023.10.10
11 抢救牧民
就是这场雪
在铁力买提冰达坂左侧垭口处
有十三骑牧民，赶着在库车
交易后剩余的一百多头牛马羊
返回巴音布鲁克时被这场大雪
冻死在垭口处，可想战士们
如何在生命的禁区
施工、吃饭、睡觉
连队汇报了此事
团部马上通知库车县政府
库车县派人来营救，连队配合
将十三具尸体运回
抢救时遇上了雪崩
连队牺牲了两名战士
写到此我又落下了泪水
一颗一颗编织成花圈
送给牺牲的烈士！
和冻死的牧民
2023.10.10
12 被困的28天
又一年
天空在士兵的身上
轻轻地往前挪了一下
晨光就照亮了天涯
天，又在战士身上挪了一下
铁勒买提冰大阪，掘洞的战士们
刚下班，还没走回连队
雪就下开了
这一下就是五天五夜
战士们天天除雪，雪天天下
平地积雪两米多深，部分地段约六米
天哪，道路中断联系，此时真是
呼天不应，叫地地冻啊
带到山上的煤炭、粮食仅够十来天用
这可咋办呢，连长急得团团转
指导员赶紧召开支部大会
最后决定将十天的粮食分成三十天吃
估计，我们会得到营救
没想到，煤不够三十天烧
这白茫茫的雪，不能烧
帐篷也不能烧，抛开雪
底下是石头，没有可燃的东西
连长狠狠心对着大雪吼
先烧桌子再烧铺板，然后……
然后，烧我的胳膊烧我的腿
我真要看看这场雪能压倒我们连队！
笑话！笑话！
今晚啊，全连开誓师大会
一人一双胶鞋填到炉子里
让冰雪化成水
让水喝进我们的肚子
没有米也当粥来吃
坚持一个月，魔鬼
也会把头低
命为天尊
血淋淋，悠然绝天惊
连队坚持了28天，雪山露出歉意
东方的红日冉冉升起，红日后面
跟着是补给的车队，长长的
像一条奔腾的河水
223.12.13
13 狗熊沟
红柳滩的后边就是狗熊沟
一座山藏在它的背后，一个出没
狗熊的山口，黑色的火焰点燃
千年的险恶
遮蔽的影子
让许多未知留下了疑问
也奇怪，战士们从这里经过
狗熊却没有一点贪心
常常蹲在那里闭着眼睛
仿佛知道战士们的来意
一点也不感到惊恐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有种善意能通天性
2023.10.25
14 红柳滩
红柳滩
是库车河淤出的一片湿地
面积不大，红柳很茂密
粉色的花朵丰收着米粒大的硕果
浅红拂过，嫩嫩地由绿叶托起
显得特别艳丽
秋天
红柳滩的色调更是多姿
粉红变成暗红，暗红透出老黄
根显得特别稳定
许多大风被他圈住，不能移动
只好停下脚和红柳一起生存
战士们施工，每天从这里路过
渐渐懂得了它的习性，秋天
割下林条编成箩筐
挑土、担沙都好用
红柳滩有飞禽和鸟蛋
战士和它们都是好友
有时落在战友的肩上
叽叽喳喳叫几声
又顽皮地飞走
红柳滩
仿佛是战士们拆开的一封家信
在浩浩的长空留下滚滚的思念
为深山里施工的士兵
增加一份特有的感情
归来，心已在枝头开春
2023.11.1
15 炊事班
炊事班，连队的血液
每一顿饭都是一次生命的延续
做好一顿饭，如攀登一座山
饭是脚印的脚印，天山的天山
在海拔三千米之上，出气都困难
做一顿饭，要和稀薄的空气挑战
班长想了好多办法，都无济于事
馒头仍然是“犀牛卧月”
他看着战士们搬石头、打风钻
加班、夜战，吃着夹生米
嚼着干菜皮，大司班长
心里常觉得缺点味
早饭、午饭、晚饭和夜班饭
一天四顿，山上山下要分七八摊
送上洞口的饭常常是人抬人担
摇摇晃晃上了山，饭、菜、汤
温度丢了一半，冬天还要挂冰
青春的火焰削去铁的严寒
战士们蹲在隧道里
棉衣裹着一颗赤胆
一碗饭就着风，就着寒
就着冰，吞下肚化成夜的明灯
山的灵魂，天山再高也高不过
炊事班这些兵
2023.11.6
16 库车河
库车河
是天和地孕育的一条河
他的美早被取经的大唐法师发现
猪八戒怀孕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河
库车河，七彩闪烁
金霞与白云仰望着
滚滚的流水传说颇多
独库公路的旁边就是女儿国
我从车窗望望施工的战士
有一种坚定的力量涌过
敲打的锤錾在红山黑石上跳起
一道一道光电与河水不断分娩
推土机的马达，拉着坚硬的山体
一截一截筑成路基
晚霞映红的工地十分着迷
五色山看上去像活蹦乱跳的鲤鱼
午餐里你能看到它摆尾
嚼一口全是汗水的滋味
有时遇一场大雨
库车河真不客气，滚滚洪流
卷着破碎的山体落下突然袭击
有时也乖乖地润泽大地
战士们在此，与山水共融
学到了大自然的好多规律
在筑路中砌进挡墙、涵洞
成为独库公路的知己
2023.10.27
17 过女儿国
仿佛一首歌，悠悠地拂过红尘
在一个记忆里藏起
我轻轻推开历史的一扇门
往事触碰着灵魂
遗址高高耸立
残墙披着过往的痕迹
那种细腻的风雅相和着
仍然可以感知
女儿国在天山中段
多少年了仍然守候着它的灿烂
风一吹仿佛就听到少女的声音
像磁力线，一圈一圈把你吸引
我们的战士在这里施工
常常会看到一种奇怪的人影
漂浮着，华丽动人
有时，梦里还揪揪战士的衣襟
班长却不把它当成一回事
和战士们讲，我们是唯物主义者
要把腰杆挺直，妖精都害怕我们
有一天班长开着推土机停下来
趴在河边喝了几口水
肚子一会儿就变大
疼得仿佛要生娃娃
回到连队
卫生员给他喝了一碗苏打水
肚疼一会儿就打开了闸
他躺在床上梦见一群仙女对他说
这河水啊，是天地酿成的精华
可映照天山明月
兵哥哥，你们何不在此安家
战士们红着脸
把深深的爱留在女儿国
2023.8.23
18 盐水沟
一朵云落在水里
金色缓缓升起，光有了寓意
整个山崖，梦幻一般地着迷
飘飘忽忽都是流水
自然间的奇境
也是天地有形的幽灵
盐水沟就是他的子孙
微微呃呃耸立于天山的南大门
盐水沟被当地人称为“夏德朗”
盐水沟也是玉皇大帝
失手打碎的一盏酒杯
酒化成了含着盐味的石头
成了南天山的一座雄峰
东西南北都被它锁定
所以他在历史上的地位
也就不言而喻了
玄奘、鸠摩罗什等人的
脚步，从关隘踏过
张骞、班超、李崇等战旗
也曾插上盐水关的垛口
盐水关像天山的第一颗纽扣
翻过盐水沟，东南西北都是通途
可见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部署
独库公路穿过盐水沟就插上了翅膀
任飞、任舞，新疆就不再孤独
一支部队开进盐水沟
风沙独占的营地开始质疑
红色、粉色、白色、褐色
土色卷在一起
色盲、瘙痒、脱皮、湿疹和关节痛
对战士们毫不留情，棉衣上
常常溢出一道一道血痕
火辣辣的太阳像针
盐水一点一点渗进肌肉
铁锹扬起的沙尘把眼睛打红
手一揉就能划破毛细血管
血很快流出眼眶
战士们天天这样施工
公路修通了，战士们复员回家
染上风湿的腿，一跟就是一辈子
他们挺立着，没有丝毫后悔
军帽上的那颗五角星，仍然
闪烁着军人退伍不褪色的光辉
2023.10.26
19 独库大峡谷
晚霞飘起，再也没有收回
千万年映照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人和神一直没有解开这个谜
今天，战士们告诉你
走进独库公路，大峡谷是必经之地
巍巍群山一层一层压紧，有的挺立
有的横冲，有的扭曲成喇叭形
弯来弯去，各异惊人
走一趟转身就成了神
火焰山烧得嫩红嫩红
你能闻到古老的气味和现代
科技的文明，丫丫嶙峋的山体
像一群飞鹰
如果没有指南针
东西很难分清，不是迷路
就是找不到返程，一种
天籁之声飘在半空
五色，疯狂地流动
转一个身，前后就看不清
如果不留心，你找不到他
他看不见你，昏昏沉沉的肢体
仿佛在云里，轻得失掉了次序
往前走，必须记住方位
要不，回程就出现了问题
不信问问修路的战士
他们在这里如何来去
天空透明
山体闪烁在大海之中
仿佛一条船，一尾鱼
寻游着一山空灵
浪花涌动的语言像诵经
抬头你看看山顶
一会像佛，一会像人
有的双手合十
有的弯腰鞠躬
虔诚，触动着游人
这个人间的天堂
地狱的生灵，鬼魅而且逼真
所有的传说在此都能找到其因
战士们顶着烈日，敞开心胸
把奇风异雪，当成六月的食品
身披明溜溜的水泡，像葡萄
一串一串吊起，释放一种
比哲学还高的神秘课题
走出大峡谷
常常会神情颠倒
几天几夜都睡不着，眼前
不是神的往来就是战士的环绕
2023.10.27
20 大小龙溪
一碗水洒在天山，成了溪
几千年了不声不语，默默地
寄予山顶，造福于龟兹人民
古国流淌着神韵
大龙溪与小龙溪
距离只有两三公里，高高地
挂在南天山，像一面明镜
照天，照地，照人心
不信，你停车在此，走下去
站在溪边，水中就会现出一行字
你读，一定是心有所思
此时，你会惊叹地呼喊
神奇，神奇！
一朵白云落下
一会儿清晰，一会儿迷离
环绕着你心中的故事
成山成水，成一连战士
唱着歌，扛着红旗
在独库公路巡视，也看见
高高的松柏依山傍水
一口一口吐出负离子
为过往的行人补充体力
路边的鲜花昂着头
等待你的来访和回忆
这里有许多龟兹古国的历史
还有战士们修筑独库公路的奇迹
巍巍群山环抱着两池清澈的天水
清脆的花环挺立在水的四周
一条路不紧不慢环绕在池的岸边
诉说着战士们同独库公路的情谊
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回头深情地望着这水
这山和这条路的大美
车轮转动着长久的回味
2023.10.31
21 克孜利亚
克孜利亚
像初升的一轮红日
在海面上漂移
让无数战士留下赞叹
我曾多次想把他写进笔记本
收藏那段幸福的时光
与孤独的炎热
记得那是1982年的初夏
玫瑰般的山崖瘦瘦巴巴
随着太阳的升高它逐渐变色
一层黄一层蓝渲染着天空
还没来得及思考
另一种画面就把你环抱
奇奇怪怪，像走进了布达拉宫
左转右转，怎么也
分不清北和南
岩性变化着，形态无穷
有的陡壁蛟龙，有的红绸飘舞
有的似一根根银针插地
还有的像馒头
一堆一堆还可以充饥
有的孤峰屹立，浩气威威
有的似叠纸，藏起许多秘密
突然间
山崖变成荧幕，石头变成锹镐
推土机变成一只小鸟
在五颜六色的山头上飞来飞去
八班的战士一使劲
搬下夕阳一角
匍匐的山体变成一块黑胶
即烫手又灼脚
班长笑着说，“你小子，好大胆
敢在这里撒尿，崩炸了岩石
你……”战士们哈哈大笑
收工的时候
歌声和我们排着队往回走
黑乎乎的大峡谷伸出神秘的舌头
舔着红红的山顶，如倒挂在身后
像个醉汉握着一壶酒，爱不释手
2023.12.4
22 戈壁滩
西域，迷人的领地
胡笳似雨，声声如笛
不见秋风附何意
万籁起舞任东西
从独山子南行，到盐水沟
穿过一片戈壁滩就到独库公路终点
——库车了（龟兹古国）
戈壁滩约十来公里，地理位置很高
常能听到突如其来的呼啸
可怕的是潜伏在风里的那把刀
深得让人猜不到
红红的日头，谁都不信
风，突然呼号
长长的声音卷起热烈的风涛
整个戈壁黑乎乎的
连空气都变了味道
战士们享受着这一拥抱
眼睛干涩的泪都没有
风卷黄沙
猜不透，也难料
大风把战士们刚搭好的帐篷
掀起，帐篷像一张白纸
跟着大风飘了几百米
00122团的战士跟着跑
直到把帐篷追回
几个人累得连话都说不起
此时才认识到龟兹古国的神秘
干燥的风常含有矿物质
落在皮肤上又痒又痛
挠一挠就长出了血泡
血泡破了就变成脓包，卫生员急得
在工地上给战士们换纱布、上药膏
战士们忍受着痛，施工
却一天都不少
班长有趣地和战士们说
咱们要和大风赛跑，话音刚落
一道光推开了拂晓
223.12.7
23 朝霞初露
下了夜班的同志们
披着朝霞走回连队，冰大阪
闪动着笑意，缺氧的空气
游离着，另有一番滋味
战士们脱下工作服倒头就睡
鼾声一会儿聚起春雷
形成一种特有的致意
出早操的战士们沿便道跑回
连长站在队前，一束光
从山顶翻过，照着他的脸
然后，连长轻轻喊，解散
战士们静静地
拿起牙具刷牙、进行洗漱
火墙上排成队的羊毛鞋垫
弯弯地翘起，像一条
挑起天山的扁担
默默地，不发出一点响动
开饭的哨子声吹得很低很低
生怕惊动了上夜班的战士
通信员又跑着到各班低声通知
2023.11.6
24 晚点名
这个晚上
集中一周的事情
连长在这里，把
白昼和阳光重新诞生
时间有了走钢丝绳的技能
一个连队压缩了好多时间
严肃地对待着自己的生命
战士们最喜欢多付出，多劳动
连长表扬了这种精神
跟着他又讲到内务卫生
整洁干净，方显做事认真
筑路，亦像攀登科学的高峰
马虎了，就会出漏洞
各排有各排的长短
互相学习多多鼓劲
后者是前者的园丁
前者是后者的路石
战士要从未来看待自己
一个一个都着迷
整齐的队伍站在夜空下
值班排长喊了“立正”
转身敬礼，报告连长
连长清脆地下令“带回”
2023.11.7
25 担架上的王金茹
“历尽天山十年苦
向人民交出一条标准路”
支队长常常把大别山的冲锋
放到图纸上，解读独库公路
一晚一晚在图上查看弯道
回头曲线、护坡、挡墙、涵洞
排水沟、路拱等标准验收
黎明掀起他的帐篷
支队长坚持带病验收这条公路
前两天他还能上车下车
第三天他摔倒在路旁，腰椎间盘疼得
站不起来，检查团要送他去医院
他决绝不去，只好把他抬上担架
他躺在担架上，不时地扭过头
查看路面、路基、路拱等验收标准
他爱这条路如爱自己的生命
他是从进疆开工到验收竣工的第一人
此时我看见天空
飘起一朵洁白的白云
落在了这副执拗的担架上
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一路，他讲述着战士们的劳动艰辛
他告诉随行人员，要记住
修筑独库公路牺牲的烈士们
并讲述战士们的奉献精神
一个班的战士
抬着躺在担架的王支队长
一步一步用了八天的时间
检查完这条独库公路
天山在他的担架上
轻轻地翻了个身
2023.1.5
26 库车城的乡亲们
路修通了
从独山子到库车只用一天的行程
就轻松穿越了几万年的梦，人们几乎
不敢相信，汽车开到家门的时候
才敢大喊几声，还有疯狂地跳动
这是库车的乡亲们，抹着眼泪
挥着头巾，弹着冬不拉仰望天空
冰山走出寒冷，此刻
两疆人民的喜悦高过雪峰
我望着古城的背影，深思
那些经受苦难的人们如何以一种
生活的态度和向往的精神
迎接无法想象的愿景
是的
独库公路，是人间一个奇迹
也是天山的幸事，多少年了
天山南北渴望着有一天通行
这天终于来临
鼓声，掌声、欢呼声
震撼着天空
寂寞的龟兹古城
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新生
子弟兵开着敞车，拉着鲜花
为各族人民送去了激动
乡亲们站在路旁，欢呼声
不断地惊起白云，一浪一浪
舞动在独库公路辽阔的上空
2023.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