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常常看见母亲在黄土坝上扫落叶、拾柴禾和刨地。呼啸的北风卷着枯叶,在黄土坝上空翻转。在夕阳的照耀下,母亲的身体显得格外清瘦。
每到冬天,母亲的手指就会开裂,粗糙的手背上布满细小的裂痕,像干涸的土地。然而,她从不畏惧生活的艰辛,即使在寒冬腊月,冰水刺骨,也坚持在院子里洗红薯。那双冻得发紫的手浸在刺骨的凉水里,手指裂开的口子像小孩张开的嘴。可她从不抱怨,默默地做饭、洗衣(那时没有洗衣机,所有衣物都是手洗)。冬天的院子里总晾晒着一排排冻得硬邦邦的衣裳。
夜晚,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用那双粗糙的手为我们缝补衣裳。针线在她指间灵活地穿梭,偶尔会被裂口绊住,她就轻轻地扯开一块布条,缠住手指,继续做起针线活。这双勤劳的手,温暖的手,一直呵护着我长大。母亲从未打过我,就算我惹她生气时,她也只是说:"再不听话就打你了。"但她总是假装扬起手吓唬我,让我害怕着跑开。
她常用那双温暖的手喂我吃饭,搂着我,哄我入睡。
长大后,母亲渐渐衰老,头发花白了,走路也不方便了。
初春的傍晚,我牵着她的手,在乡间小路上散步。路边的野花刚刚冒出新芽,泥土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感受着这双曾给予我无数次温暖的手,泪水在眼眶打转;因为我摸到的是一双冰凉的手。我想:母亲的身体该有多虚寒啊……
如今,病房里的药水的气味挥之不去。母亲躺在病床上,我紧紧地握住母亲那双枯瘦的手,心想:母亲还能用这双手给我温暖吗?傍晚,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滴在玻璃窗上不停地滑落。
母亲突然说:"没事!娘虽然看不见了,但能感觉到,"她停顿片刻又说,"给我买瓶治青光眼的药水吧,滴一滴,说不定还能看见手在眼前晃动的影子呢。"可母亲不知道,糖尿病并发症已让她永久失明。为了安慰她,我撒谎道:"好,我这就去买,马一会就送过来。"母亲开心地笑了,摸索着寻找我的手,"明,你走了吗?""我在这呢,娘。""我的手和脚是不是很凉?"她急切地问。"不凉,就是小腿有点肿。"我强忍泪水回答。母亲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我知道她多么需要陪伴。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我抬头看见母亲眼角挂着一颗泪珠,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
一字不识的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糖尿病并发症导致失明,现在又引起了心衰,肾衰,肺部感染。
第二天凌晨(1点左右),母亲从普通病房被转到重症监护室。此刻,重症监护仪的"嘀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我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心如刀绞,泪如雨下。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在为操劳一生的母亲哭泣。
我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我勤劳善良的母亲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