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子一晃,水面划出一道弧线,渡轮已与海岸拉开距离。我走出高楼,一头扎进云水间。船头劈波斩浪,船尾拖出银亮的彩带。一只海鸥翩然掠过,翅膀轻触浪尖。
水色苍茫,风声浩荡,人更显渺小。高谈阔论被收走,只剩谦卑与凝望。
水天相接处,一抹黛色漫过来,模糊的轮廓像泼在宣纸上的淡墨。不多时,层叠的山影出现了,明丽的山水画卷铺开。船行渐近,树木绿得发亮,几处红瓦从枝叶间跳出。这,便是觉华岛。
“觉华”二字,藏着觉悟的通透,闪着光华的明丽。岛的几个别名,也透着山水草木的灵气。大海山,勾勒出山海相拥的画卷。菊花岛,燃亮金菊绽放的绚烂。桃花岛,掩不住唐风宋韵的光芒。菩提岛,撒播着清幽的禅意。
踏浪而来,原是为寻山水名胜。毕竟岸与岸的距离,寻常草木都染上新意,何况这方海岛本就藏着万千灵秀。只是落脚那一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偏离了预设的轨迹。
1、旭日暖意——民宿里的海岛日常
船一靠岸,游人肩背手提起身。码头上人头攒动,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挥手呼喊。
“白色行李箱!”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船下飘来。寻声望去,一挥动手臂的女子人群里定格。清秀的眉目,利落的短发,浅灰色半袖,漫开的笑意。是旭日宾馆女主人,网上约定,白色行李箱为暗号。一声招呼,一声回应,目光相接间,行李箱隔着船舷传递。女子踮起脚,张开两臂稳稳接住,顺势轻轻放下拉在手中。我们陆续下船,女子迎上来,带我们穿过人群。
六月的海岛被浓绿拥抱着,梧桐的阔叶与槐树的繁枝错落相叠,浅绿与深翠在光影里晕染出恰好的层次。人与草木天生相近,风过处,一缕草木的馨香,海岛送上清新的问候。
山路弯弯,“五菱宏光”在岛上轻松穿行,女主人娴熟地转动方向盘。
“岛上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想慢慢逛就走着,租辆电动车更方便,不过岛上树深路险,骑车可得小心。”
海岛,岛外人心中的诗与远方。峰峦叠翠,沧海浩淼,灵秀的山水让人欣然规往。辽代大龙宫寺的古刹遗风、明代大悲阁的梵音余韵,海云寺的晨钟暮鼓,石佛寺的岁月沧桑,加之清幽的八角井、神秘的唐王洞,数不尽的名胜让人忍不住探寻。
聊天中得知,岛上常住居民三千二百人,三分之一的家庭经营民宿,其余靠出海捕鱼为生。谈及自家宾馆生意,女主人语气笃定。
“能挣着钱。”
话锋稍转,随即轻叹一声。
“就是忙起来累人,五一到十一游客最多,有时一晚只睡一个钟头,过了十一零星有来钓鱼的,再往后就冷清了。”
她腾出右手,指了指车窗外。
“冬天,这片海会结冰。”
说着不易,语气却透着淡然。
车停在一排二层小楼前,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几丛野菊墙边开得热闹。家家宾馆,招牌高悬,字里行间透着特有的山海风情。楼前不远处,海面被阳光镀上金色,几只银鸥上下翻飞。
“到家啦。”
女主人语调婉转,声音灌满磁性。“家”字落下,漂泊的心忽然被熨帖得柔软了。
厨灶上火开得猛,蓝色火苗舔舐锅底,油烟机呜呜轰鸣,爆炒声清脆。
“李正,我儿子,名字简单好写。”
女主人望向厨灶间,满眼欢喜。报出名姓,末尾加了一句点题。
“就想让他做个简单正直的人。”
门半开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利落地颠炒菜肴。他头顶白帽,胸系围裙,右手扶定马勺,左手挥铲。辣炒蚬子,或者其它贝类吧。火苗从锅底四围往上窜,海鲜相互撞击,“哗哗”的脆响声中,诱人的辣香溢出。
客房干净整洁,床单上印有海浪图案,房间推窗见海。谈不上豪华,但温馨舒适。安置妥当,困意袭来,朦胧中,海上日出,一轮红日蓬勃升起,金色光芒漫过海面,洒遍宁静的海岛。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也不知谁把话说得这么好。
门外的五菱宏光刹住车,女主人挑帘进屋。走廊里,公公佝偻着背,拎水桶的胳膊肘往外拐,铁皮桶底在水泥地上“哐当哐当”蹭过,与油烟机的“呜呜”声缠在一起。厨房门口坐着沉默的丈夫,膝盖搭条洗得发白的薄毯,边角磨出细密的毛边。出海落下的病根让他择菜的手不太灵便,捏着葱姜指节轻轻打颤,却总能准准地落在灶台边的菜板上。生活本就藏着细碎的光亮,哪怕有缺憾,不经意间的默契,足够把平常日子暖得动人。丈夫捏着的葱姜刚落上案板,李正颠勺的火苗窜起来,女主人随手抖了抖围裙系在腰间,一闪身扎进灶台边,接过儿子手里的炒勺。
她脚不沾地,里外张罗,凭着一份利落劲儿,民宿被打理得红红火火,每个远来的游人奔着屋檐落脚,寻到归家的安稳和踏实。
海水环抱的小岛,被岁月温柔洗涤,热情真诚的岛上人,书写着属于他们的烟火故事。
2、海边小摊——少年与浪花的约定
出民宿,去海边,见一小摊,少年安静地守在摊前。小摊像一朵野菊花,静静地开在路边。
摊前是海,场景清晰可见。
海水轻抚着细软的沙滩,像母亲温柔地拍着婴儿入睡。远处的小孩子蹲在沙滩上挖沙子,沙子里像藏着挖不完的童话。年轻的母亲身着浅色裙装,守在孩子一旁,海风拂过裙摆,海滩上是否也藏着她的童话?孩子天真可爱,母亲素洁飘逸,大海作背景,怎么看都暖心。一行蘑菇状的遮阳草屋,诗意地装点着静美的海滩。风从海面卷着咸湿的气息飘过来,带着草屋的清香,和远处的涛声缠在一起。游人静坐海边,听海浪漫过沙滩的轻响,感受海风捎来的柔情,在涛声里慢慢被大海抚慰。远处的海面,有几处黑影静默着,不是礁石,是打渔船,渔人隐在波光里,只有船影点点。
小摊平静地眺望着眼前的大海,不急,也不躁。
从海边往回走,摊前停留。少年一抬头,眼神清澈见底。摊位下扯出方凳,一个举动拉进距离。少年在兴城读书,假期回来帮家里看摊。守着小摊,像守着课桌。他读天空,读大海,读过往行人。海风吹来,掀动他校服的衣角。
摊上卖饮料,价格不贵。也卖饰品工艺品,有光洁的珍珠项链,有精美的手串,有打磨后白底带花纹的海螺。还卖海马,海星,小干鱼之类。小摊裸露在海岛的天空下,眺望着不远处的大海。小摊与大海本就相连。我的目光沿着海螺的纹路走,像踩在退潮后的沙滩上。透过珍珠温润的光泽,我看见月光在海面碎成星星的金色。干硬的小鱼逆着时光活过来,成群游过眼前,我听见某次台风天里海浪撞礁的咆哮。
行人走近,少年不刻意吆喝。摊前停留,不粉饰夸张。有人挑选,看不出他有什么过多的喜色。看两眼离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失落。买与不买,全凭游人做主。就这样安安静静,自自然然。小摊平静成一粒沙,彰显着生活的真实,尘世的美感。
岛上天气不由人,烈日把沙滩晒出白烟,雷雨让海浪翻成灰墨。少年坐在摊前,像嵌在岸边的一块石。
少年安安静静,不远处的海面也平静。天空把飞翔的愿望留给翅膀,花朵把醉人的芬芳撒播四方。
当一串珍珠项链离开小岛,深情地戴到颀长的脖颈上,镜子里跳出会心的微笑。当一只海螺飘洋过海捧在孩子手心,在爱不释手的把玩中,梦想的大海就飞出浪花朵朵。当一捧小干鱼游了很远后上岸,几双筷子伸出去,味蕾一下觉察到海水的咸。是的,繁华的城市,偏远的乡村,无一例外都会有海洋的梦泛滥成灾。
人们是否会想到,有个海岛,岛上有个路边摊,摊前站着一个少年?小摊如蝴蝶的翅膀,让梦想轻盈起飞,小摊如天边的彩虹,绚丽了四方平静的心空。
大海是慷慨的。摊上的东西,多是大海给的。赶海,海岛人特有的生活。说到赶海,少年兴奋了,他一改平静,扬起手,指向对面的山。
“山后面还是海,绕过去,那片海滩大。”
对面的山,草木繁盛,沟谷幽深。看得见去处,找不好路径。我们对地形不熟,停在原地嘀咕。少年反复指点,一遍遍陈述,一次次纠正。恳切真诚,不厌其烦,干净的内心散发生命的美感。
路边摊,岛上一枚文化符号,这是我眼中的风景名胜,比起游人聚集处,似乎更具美学价值。
3、潮起潮落——老辈人与海的相守
水落石出,滩涂广远。视野尽头,两块礁石半浸在退潮的水里。定晴分辨,纹丝不动的“礁石”竟然缓缓移动。蜗行,慢得看不出轨迹。
淤泥裹住腿脚,每拔一步有千斤重。水中试探着迈步,脚底没了根,身子左摇右摆,随时要倒在水中。挪一步,稳住身子,积蓄力量再挪一步。针扎了我一下,刺痛在全身蔓延。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两人踩上干硬的滩涂。踉跄着直起腰,一身水衩,样子笨重。沉重的担子压弯了扁担,张开两臂前后扶住,颤颤悠悠往前走。担子前头,几乎坠地的黑色编织袋里,该是大海的馈赠吧。另一头,挂满赶海的工具,钩子、钳子、塑料桶挤在一起,黑色救生圈蹭着裤脚。两个人装束相同,一前一后,黝黑的面孔渗出晶亮的汗水,一身疲惫让给了坚毅的笑容。
路边摊少年指引的地方,草树荫蔽着小路,一处空院子立在海边,一枝杏探出墙外,浓密的绿叶子中间,挂满晚熟的青杏子。
怪石滩蒸腾着咸涩的雾气。我们只敢在岸边近处转转,赤足踩进去,泥沙从脚趾缝往外钻。我蹲下身,指尖触到石块边缘,拇指肚大的螃蟹“嗖”地窜出来,八只细腿划得飞快,转眼扎进石缝。滩涂里小螃蟹最多,石块下,淤泥里,清水中,时不时闪过青灰的影子。空际灰濛濛,不见太阳,人却被烘烤得难受。退回岸上躲进墙外树影里纳凉。
远远地,就望见两个赶海人,步履艰难地往岸上走。
勇士凯旋。一身疲惫藏不住锋芒,伤痕累累是耀眼的勋章。赶海,在我们看来,不过是孩童的游戏,可真正的赶海分明是一场硬仗。征战,每一场都充满壮烈的仪式感。穿好水衩,套上救生圈,下到滩涂深处,探出长钩,拖拽铁叉,头顶烈日烘烤,水下屏息捕捞,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可以想象,真正的勇士,经历过怎样的风浪与搏杀?
卸下包裹严实的水衩,一阵喘息过后,落了汗,赶海人渐渐恢复了平静。老两口,大爷七十六,大娘七十二。我听了连连后退。
我们聚在树阴下,老人一支烟含在嘴里,一支伸给我,再伸给我。妻子轻声提醒我,该主动递支烟让老人解解乏。
“老人家,啥时赶的海?”
两缕烟雾织在一起,我急切地一探究竟。老人眨眨眼,扳起指头,腮边钢针般的髭须跟着颤。
“三四个钟头了吧。”
我瞪大眼睛,妻子不说话。见我们发愣,老人嘴角上扬,瞅一眼大娘,随后伸伸手臂,晃了晃腰脚。
“身子骨都结实,啥毛病没有,从前夜里还出来呢。”
与海相伴,大海淬炼出顽强的毅力,孕育了笑对风浪的乐观品格。
“啥都不缺,儿子都有船,就是闲不住。”
两个老人都笑着重复,闲不住,闲不住。海风割裂了手掌,海盐嵌入指缝,一波接一波海浪,在脸上刻出千万道沧桑。笑容背后,分明是与海岛共度的岁岁年年。潮涨潮落间,大海早已将自由与坚韧,熬成了他们生命的底色。
浪花飞溅,磨砺海岛人的意志,潮起潮落,状写老人与海的诗篇。向自然挑战,血管里涌动着大海的激情,骨子里灌注了礁石的坚硬。瞄准钟点动身,赶着时间差,倾听大海的呼吸,感受大海的律动,与海相拥,丰富的生命体验乐在其中。
面对两位老人,我们心底的敬畏化作满眼心疼。
“别再下海了,毕竟都这把年纪了。”
妻子忍不住直言。老人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头,坦荡地笑。我们揣摩不出老人的心思,就像读不透大海的深邃。也许,表面接受了好意,心里松动的是毛皮。一生铸就的信念,礁石一样牢固,岂是一句话动摇了的?
我们盯着袋子看,这是艰辛赶海的物质收获。大娘弯腰打开,往我们眼前推。一袋子海螺,一袋子扇贝。海螺个个拳头大小,扇贝个头匀称。拎了拎,够分量。大娘爽快,抓几只海螺往我怀里塞,冰凉的壳子带着海水的腥咸,我没有防备,又惊又喜。让人惊喜和振奋的,远不只是海鲜。
爬满青藤的空房子拽住脚步,两个老人说起自家的事情。
“儿子们驾着大船远走了,老大去了烟台开海鲜铺,老二跑远洋,一年回不来一趟。”
空荡荡的院落,沉甸甸的担子,都是岁月写给海岛的诗篇。有人离开,有人坚守,大海永远拥抱着每一个不肯低头的灵魂。
4、菩提低语——香火里的守护与心愿
初见菩提树,最先想到六祖慧能的悟道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在园内,我与一棵千年菩提树相逢。
树安然沉静,仪态端庄。树干顺条顺缕,绝不拧着劲长。表皮细腻光滑,没有皲裂的纹理。枝叶伸开,树冠油油绿绿,饱满丰盈。整棵树透着亲和的神韵,蓄满无穷的力量。
一棵千年古树,总该留下时光雕琢的印痕吧?可是,上看下看,不见一点沧桑。谁说经历都写在脸上?菩提树隐忍于心,淡然风雨,岁岁年年,生命之花优雅从容地绽放。
树的根系何其庞大何其发达,从辽太宗耶律德光时代起,菩提树便把根扎下。我仿佛看见,觉华大师携一众弟子走来,他衣袂飘飘,登上海岛,修建大龙宫寺,修建八角井,移栽菩提树。
树一站千年,千年风霜雨雪,千年日月光华,潮起潮落,菩提树容颜不变。它把翠绿举在半空,举出蓊蓊郁郁的智慧,举出悲天悯人的情怀。每一片叶芽都是一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和四野说话。
俗世烟火里,总弥漫着几分苦涩,每个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苦痛缓缓前行。数不清的祈福牌坠在树上,红绿相间,风中轻轻晃动。菩提树承载着世人的心愿,一年又一年,菩提叶绿。
菩提树旁,一尊佛像顶天立地,金身光芒万丈。最是那慈眉带笑的双目让人动容。佛高高在上,却不往上看,目光一直朝下,落在草木上,落在蝼蚁身上。悲悯的眼神仿佛对众生有感知,对痛苦有触动。万物接受抚慰,沐浴春水阳光。
透过菩提叶的缝隙,我捕捉到一处毫不显眼的地块,准确说是地块的边角料。巴掌大小,四围草木相逼,里面长长短短的田垄,活计做得细。海风吹,日光晒,一人包裹住头脸,上身前倾,特殊的农具推在胸前,大木轱辘轧来轧去。举止神态,是一位女子。那农具,古老陈旧,我从没见过。
一叠精美的祈福牌放在树旁的青石上,边上有书写笔。我们取了祈福牌,写了心愿,虔诚地系在枝叶间。
树影里走出一个穿戴朴素的女人,指尖划过二维码时,塑料祈福牌的反光落在菩提叶上,好像叶纹印在了祈福牌上。
“五元一个,树都记着呢。”
女人说话时,佛的目光落在她沾着泥点的鞋上。佛看的不是香火,是香火里讨生活的人。女人守着千年菩提,和树一起,接住往来人的心愿。
菩提园树树繁茂,棵棵菩提树染绿海岛。
园区扩建,女人家的二分地成了景区一部分,偏偏她又因腰脱干不了重活,村里便将守园护树的轻省活计交给她。捡拾落叶,浇灌树木,整理被风吹乱的祈福牌,日复一日,从晨起到日暮。
女人的身影在树间穿梭,像从前耕种她的二分地那般用心。守护菩提树,是她与土地的另一种连接。
5、海星作别——烟火尽头的星光
女主人家的窗台晾着一只海星,五只腕足舒展,像朵凝固的浪花。李正从海边回来,一只海星托在手中。女主人说,他打小恋着星星。爱大海,爱星空,多有诗意啊!
海星背面浅黄如沙,正面淡红似霞,暖色调在窗台上轻轻晃眼。几次忍不住凑近看,都被进出的人撞见,藏不住的喜欢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看看心就满足,怎敢夺人所爱?海岛人爽快,喜欢就带走。
觉华岛的海鲜,鲜。最后一顿午餐,满满一桌。女主人转来转去直问,够不够?不够就说话。我一个人小酌,上了些醉意。觉华岛,我轻轻地来,什么都未及说,却带着沉甸甸的情意走。
我们赶最后一趟客轮,女主人启动车子。路上插曲,儿子学了驾证,车从不开,反倒她越开越熟了。路咋走,自己说了算。她轻轻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笑得轻松。
至于名字简单的李正,早一头扎进厨房了。正是好时节。人间烟火,是他的大海星空。
船开了,葫芦状的觉华岛渐渐缩小。哪有什么诗和远方,不过是一处烟火到另一处烟火,升起的烟火里,有融融的暖意,也裹着淡淡的苦涩。蓝灰色的海面上,海岛小成一个墨点,融进大海。
回到林立的高楼间,别人的手机里流转着远处的风景,指尖轻轻划动,划出炫耀和激动,峰峦烟影、古刹风光,一张张光鲜亮丽。我没有图片,只捧出一只海星。
一颗星,海里升起的星,浸着海水味儿,闪着特有的光明。
手捧海星,我看见女主人脸上漫开的笑意,摊前少年依然安静从容,赶海老人疲惫中藏不住坚毅,守树人的身影林间轻轻闪动。凝神细听,海星正动情地和我说话。
“你也来过。”
“看过一朵朵海浪花。”
“闻过咸涩的海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