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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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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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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大河沿

我家住在大河沿,屋后有一弯潺潺东流的淠河。

小时候就听父亲说,革命老区的山泉汇聚而下滋养两岸的庄稼和省城人。父亲曾是水利“土专家”,参加过不少排灌站等水利工程的设计施工。现在还经常回忆,当年作为劳模考察都江堰的兴奋感觉,曾作为人大代表为“农田水利”建言献策的自豪样子,还有省里领导到基层排灌站和他亲切交谈的情景。

我家住在大河沿,屋后就是一条绿树成荫的“长龙”。

长大了听母亲说,我们都是靠大河埂喂养大的。

在温饱难以解决的年代,河埂边的淹没区,有成片的莲藕和菱角,河埂里生长着一些好吃的东西。暖阳下,灌木丛里到处点缀着红艳艳的野山莓;小雨后,树根下时常会露出白嫩的蘑菇,巴根草里嵌满了黑亮的地衣。茂密的槐树林也孕育着许多美味。槐花含苞待放,天气晴好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和二妹去摘槐花,晚上烧上一大锅开水烫槐花,第二天把烫过的槐花连续晒上几个大太阳,就是上乘的干菜。摘槐花时,母亲不让我们爬树,说女孩子家不要爬高上低的,更不允许折断树枝,说高枝上的花留着酿蜜。果然,两三天后,树梢上的一串串花骨朵就露出笑脸,微风中和忙碌的小蜜蜂打着招呼。开满花的枝条一天天弯下来,蜜蜂也就渐渐多起来,槐花蜜是怎样的香甜,那时我们没有尝过。因为母亲说养蜜蜂是细活,她只会干粗活,只能在河埂旁边开荒,种瓜、种豆。上秋的时候,把瓜啊豆啊挑到街上换点油盐钱,偶尔也会带几根油条或一小团猪肉回来。

在铲草皮晒干烧火的日子,河埂还解决烧火的问题。因为母亲的勤劳,我们家不光有柴火烧饭,冬天的时候,甚至还能有个火箱烤火。有时弟弟偷偷地用“洋杈”从地窖里扠一两个山芋放在火箱边,可是当山芋快烤熟的时候就露馅了——满屋飘香。这时,母亲赶紧停下手头的针线活,一边大喊,小馋猫们那是留着做种的,一边跑过来叮嘱别烤糊了,烤糊就浪费粮食了。

我家住在大河沿,屋后边有了一座高大宽阔的桥。

听村里的老年人说,好早的时候,河边只有一条小船摆渡,小孩子们过河上学大人们总是提心吊胆,有时夜里一场风雨,小船会漂得没影没踪。母亲说,有一回起早上街卖冬瓜,小船不见了,顺着河下游找了几里路,然后费了许多周折才把船拉回来,过了河把冬瓜挑到街上,结果罢市了,只得又挑回来。

后来母亲仍然在河埂边开荒,栽山芋、玉米,种各种各样的瓜、各色各样的豆。尽管现在有大桥而且通了公交车,但收上来的东西一斤也不会卖。父亲会在电话里通知我们,从老大到小五,一家一份。逢年过节,父母亲早早就张罗饭菜,大铁锅烧饭蒸菜,第一道菜一般是“五谷丰登”,最后一道主食是一个大大的金黄的“锅”形锅巴。

前年春节的时候,母亲宣布了两个决定。一是河埂开荒地不种了。前几年我们就不让她再干体力活了,上年纪了,也该歇歇了,但是母亲总是有理由,说不干活不消化,身子骨也不自在。母亲这次能下这样的决心,我们拍手赞同。但父亲告诉我们,村里通知河埂要全面规划,绿化美化,不准开荒种东西了,母亲纠结很长时间,一连好几夜睡不着。村主任上门来说,我知道收了老人家的开荒地,你们舍不得,这不仅仅是影响收入,关键是自家的孩子们没有五谷杂粮吃了。最后父亲给了村主任放心话:我们不是不明理的人,你们植树造林是为大家,我们小家这点不算什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带头支持村里决定,支持美好乡村建设。这些年村里变化可大了,修了水泥路,还安装路灯;建了广场,还安装健身器材。我们很知足、很满意。

母亲的第二决定是大铁锅灶不用了。难怪年冬母亲生日的时候,电话告诉我们,不要再买衣服,更不要买什么金贵的东西,要买就买电饭锅,再买一个电磁炉。我们都说,老妈是不是又在响应禁烧环保啊。母亲说,电视里播了,害怕空气里有雾有灰,不给放爆竹,不给烧垃圾。现在油菜秸子、麦秸秆子都回收了,我又不能再去大河埂砍柴草了,再说,这用电啊,方便还卫生。母亲还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口碑,老大老三都在乡镇政府干,我们不能让人讲闲话。

风和日丽,空气甜丝丝、香喷喷,河岸的槐花如雪,茫茫一片。父母亲顺着沿河的水泥路散步,伴着鸟鸣欣赏着河岸树木发芽长高。看着绿波荡漾的河流,硬化的河坡、沟渠,封闭河道的防护栅栏,父亲又把当年的工作笔记本拿出来,戴上老花镜,认认真真地记录着。父亲写下的是什么,也许河水知道,树木知道,鸟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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