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手机里传出经典老歌《迟到》的乐音，清新的旋律，简单直白的歌词，瞬间把我的思绪拉回到过往的岁月，勾起那些因《迟到》而迟到的囧事、开心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济南求学。学校在文化东路南侧，出校门过路北行，即见大大小小的商铺。那时，国家刚刚改革开放，文化东路远没有现在繁华，商铺门脸都不大，进深却远，一脚踏入，仿佛进了巷子。

忽一日，从这些“巷子”里传出歌声：“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她比你先到……”词曲清新明丽，简单明了，通俗易懂，引得路人驻足聆听。我和我的同学们更是挨家店铺蹭歌，进门先问有《迟到》吗？没有，拜拜！店老板连说“有、有，台湾最新通俗歌曲，包你饱耳福！”

周日晚饭时间，我独自一人进了快餐店，店老板正播放《迟到》，说循环播放，让我听个够。我拿出记录本，全情投入，边听边记，边哼唱，复听一遍，再校对，确保曲谱、歌词准确无误，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合上记录本，看店外，天色已暗，猛然惊醒，心道“坏了！”夺门而出。

小步疾行，大步快赶，眼看教室近在咫尺，心中窃喜不已，恨不得一步入室。

“迟到，扣5分”学生会的督查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督查不听解释，说什么因《迟到》而迟到，纯粹找理由逃课。

迟到扣分，外加通报，令我沮丧万分，得到《迟到》的喜悦早已烟消云散，唉！都是迟到惹的祸，今后可不敢迟到了！

说好了不再迟到，然而迟到却偏偏找上门，真是倒霉孩子回家，倒霉到家了！

毕业实习，我分在天桥区的一所中学，每天乘坐101电车往返。从学校到101电车停靠站，步行五分钟的路程，每次乘车都卡着点，人到了车进站，准时准点，从没意外发生。

实习即将结束时，我的学生们说他们排练大型集体舞，参加“激情红五月”户外演出活动，因我教过他们武术，邀请我领舞，我满口应承。他们说先以班为单位自行排练，合练在大操场，各班首尾连接成长龙，和着大喇叭的音乐一起舞动，那场面，想想都震撼。

学生一袭红衣，串联成长龙，领舞黄衣短打扮，头扎英雄巾，手执响铃，挥动手臂，指挥长龙起舞。平生第一次做领舞，自感责任重大，哪敢怠慢。

正式演出在体育场，和学生约好，我直接坐101电车过去，上午九点在体育场汇合。

跟往常一样，卡着点出校门，五分钟到站台，101呢？没来！向来准点的101迟到了！

关键时候掉链子，101，你迟到，就是我迟到啊！我是领舞，龙头啊！

怎么办？跑去？骑自行车？肯定来不及！该死的101，都是你迟到闹的。

“吱——”k1路公交车进站了。k1去哪里？经过体育场吗？不管了，只要方向不错，上去再说。

迟到闹心，有没有开心的事呢？还真有。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淄博的一煤矿子弟学校，子弟学校是教育科下属单位。教育科作为机关科室，承担着矿井下部分主巷道的卫生清扫工作，刚参加工作的我，理所当然的成为生力军。

周四下午，科领导通知下井打扫卫生，我按要求穿好工作服，戴上安全帽，领取矿灯，准备乘坐“猴车”下井。“猴车”，是煤矿特有的交通工具，下面是一个类似自行车座的铁板座位，焊在一根粗铁杆上，铁杆上头有钢箍固定在钢丝绳上，钢丝绳绕过井口和井下的绞盘，形成闭环，电机带动绞盘转动，钢丝绳随盘而动，拉动“猴车”上下，运送工人升井下井上下班。“猴车”应是人们的戏称，因座位狭小，人坐在上面需两腿夹紧，两手紧握铁杆，含胸抬头看前面，样子十分滑稽，像极了小猴子。问过老师傅，他们说应叫“人车”或“候车”。

井口候车时，领导说打开矿灯开关，看灯亮不亮。很不幸，我的灯不亮。领导说不用找原因，赶快回去换。从井口到矿灯房，来回十多分钟路程，待我换灯回来，同事们早已不见踪影。说实在的，我有些慌张，心中默念着乘车要领，先抓紧铁杆下坠，让铁座低于臀部，后抬腿骑坐，前胸贴近铁杆，抬头前望，当然，没忘了打开矿灯开关。第一次坐“猴车”，紧张、兴奋夹杂着些许恐惧，令我不敢出声。

随着“猴车”前行，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能看见自己矿灯的灯柱晃动。

灯柱不动了，猴车停了？不对啊，领导嘱咐过，猴车中途不停，如有特殊情况停车，千万不能下车，坐好了安心等待。

“前面是谁？开大灯！”喊声从对面传来，接着灯柱射过来，刺的我两眼发花。

经对面提醒，我才知道矿灯分三档，第三档最亮，俗称大灯。我开了大灯，对面传来惊喜的喊声“王老师”。

“你好，哪位？”

“李吉光，王老师”

听出来了，采煤队李队长，我的学生家长。

李队长说，早就想找我，聊聊孩子的报考问题，因生产任务紧张，一直没时间。

巧了！我正想找他，学生说家长让自己报考中专，而学生想上高中，考大学。虽然“对面不识君”，看不清面目，互相说着“黑话”，但交流十分通畅，李队长接受了我的建议。

千米井下做家访，我想，全中国独一份，多亏了取矿灯返回迟到，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越想越开心！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手机的响声，惊醒了老伴，老伴厉声道“还听？快点吧，又迟到了！”

是的，不能迟到，小孙子又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