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我为你写诗

我是一支饱蘸晨露的笔

在五月晒金的宣纸上

把阳光写成液态的诗

——题记

        1

当香樟用香气修改四月的遗嘱

我的笔尖已挑开

大地初醒的薄雾——

.

油菜卸下浓妆

将阳光折叠成籽实的包裹

麦穗集体练习挺胸运动

对蒲公英的谣言报以

露珠般圆润的沉默

.

豌豆茎在竹架上

绞出绿色五线谱

蚕豆荚在叶腋里

藏起鼓胀的私语

.

哦，五月

你从花萼的闺房纵身跃下时

裙摆还沾着

青杏的羞涩

        2

布谷把农谚

种进犁沟的唱片——

那被铁犁翻开的

是大地的契约，而

采茶女指尖的闪电……

正在收集

枝头的绿火

.

文田里的老牛，拉着铧犁

把整个春天的重量

哞成浑浊的老歌

抛秧的能手，指腕轻转

水田便排列着

绿色脊椎的行走

.

坡上旱地荷锄的瓜农

弯腰丈量泥土的温度

细藤嫩叶下

蜷缩着无数生生不息的

勤劳与执着

.

五月啊

你粽叶包裹的忙碌

正被蝉鸣

一寸寸

熨成烫金色

        3

芳菲的胭脂尚未褪尽

夏蝉已用清透的薄翼

丈量整个季节的深度——

看蔷薇如何用带刺的温柔

挽留退潮的花汛

风如何把麦浪

裁剪成流动的黄绸

.

落英的舞鞋停在半空

新蝉已用晨光裱糊的请柬

邀来整个季节的证书：

那上面包裹着丘峦雾霭织纺的素娟

有水际轻烟练习的柔软书法

还点缀着柳絮抱着风

跳一支旋转的华尔兹画轴

.

听！蛙声在调试琴弦时

每一粒音符里

都藏着光的种子

燕语在屋檐下

排练新的圆舞曲

黄鹂把翠色鸣成涟漪

鹧鸪的唱和里

落下几粒湿润的箜篌

.

五月

你从唐风宋韵的织机里

纺出

一匹苍青色的绸缎

轻轻覆盖

所有押韵的阡陌

        4

当那些光的种子

在纪念碑的琴弦上

长出黎明的刻度——

看，木棉花炸开的火把

正点燃鸽群衔来的星图

.

那些被犁沟吻过的春天

正在绷带下发芽

每道闪电都在锻打

淬火的麦穗

.

五月啊

你绯红的经纬线上

纺着多少未降生的日出？

当所有锁链熔铸成

秧苗的钢轨

大地便用带露的韵脚

押着光明的平仄

        5

轻捻的指尖

从钢轨的余温里

触到季节的脉搏……

娉婷的倩影，转眼

已成荫荫夏木

.

月季的蕾铃

摇响绿风的耳语

荷塘的银针

正缝合流萤的梦境

幼嫩清纯的乳枝头

谁在黎明铺展

金鸡菊绘制的

光的图谱？

.

慢些走啊五月

让青果把懵懂

在枝头多挂一些时刻——

前路虽已月朗星阔

但每颗露珠里

藏着的预言

被谁说破？

.

毕竟

雨暴风狂的童谣

正在地脉深处

轻轻哼着谶言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