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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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的马车碾碎芍药的拼图
蝶翅合拢
成为节气线装书里
突然定格的批注
.
光在麦芒的锋刃上
校验瞳孔
每一穗都弯向大地——
这金色的鞠躬里
挺着最直的脊椎
.
推石者从山影中起身
悬崖突然学会行走
他的指纹卡进岩层时
比花岗岩多出
一道闪电的裂缝
.
风在骨隙里堆码竹节——
向下的根须与向上的闪电
是同一道掌纹里
同时抽枝的寂静
.
当所有地平线开始倾斜
你站成唯一的垂直线——
让天空在脊椎上
找到攀登的坐标
小满
徽水河的水汽漫过丘岗
将春姑的裙裾
拧成夏娘的围巾
一声鸡啼
楔入雾锁的山门
宿在新枝上的鸟
被微寒的风
弹响
鸣声碎成颤动的秤星
.
老牛被吆喝声勒紧
舌尖剐蹭新绿
曙色里的农家
捶打柴火
将辛劳与希望
煅成铁锅的喘息
炊烟焊牢天地
一粒粒愿景
在犁尖上淬火
.
蓑衣从老墙上剥落
箬笠下
农人的皱纹
暗涌雷暴的等高线
耖耙划过水田
剖开蛙鸣的腹腔
.
带土的触须
绞碎月亮的脐带
涟漪反刍星星
担秧的汉子
一嗓子劈开晨雾
将乔坤爷的魅影
钉入山脊的谶纬
.
绿线在指尖溃堤
赫利俄斯的金波
灼穿惺忪的釉色
分秧的纤指
在水镜中
勾画心事
.
麦穗低头时，风在校准
阳光的弹道——
再轻些，再弯一些
就是黄金洞穿虚空时
那道淡去的弹痕
.
池塘拓印篆书
将云的遗稿
写成洇湿的判词
而蜻蜓始终扣押在
涨与退的
潮汐现场
.
我们说起丰年
像说起枪膛里
那颗未击发的梅核
在齿间预留
足够引爆
整个夏天的引信
.
皖南的山水
整个五月
卡在节气的膛线
一粒不肯炸裂的
饱胀的
哑火
芒种
草帽下
脊背浸透盐霜
镰刀在麦芒上擦出火星
麦浪瞬间成垛
汉子将麦垛举向南风
如投掷一束金色的箭
.
连枷张望
铁叉闪烁
鸽群跃向风梢
听籽粒金属般的歌唱
一只麻雀
衔走最后一粒黄昏
.
麦茬在下
腿肚的张力
弹拨田塍的曲线
耙齿在热浪中沁出浑浊的汗
种子摩擦泥土的愉悦
牵出新月姑娘的眸眼
.
抽水泵的突突声
咬着后半夜的星空转圈
"芒种打火夜插秧……"
汉子将农时的催促
织进时光的缝隙
.
当晚风轻触
晃动下夕阳的身影
捡拾起散落的时光
掌纹里
深藏着整个季节的
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