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三伏的阳光如火,村中照样炎热,40度的气温破了记录。田野,大玉米依旧墨绿,小玉米叶子被晒出了绳子。做大,才有扛风险能力,才不会被淘汰。
村中,有风。风,从云端而来,天上云动,地上风起。云,是风的恋人。云招一招手,风像舔狗一样,屁颠屁颠跟着跑。
村中,有河。河从远远的峪口而来,峪叫峒峪,这峪里有远古人类的洞穴,就有了峒峪的村名。我总觉得玄乎。在蓝田这个地方,你真能体会到“玄而又玄,众妙之门”。公王岭挖出猿人,上陈村近年挖出的猿人,竟然是212万年前的,要颠覆人类起源于非洲的认知。
村中,地形地貌齐全,除了没有海,啥都有。海,在公王岭猿人时代,也是有的。可惜,让上帝给填了。
有山,歪嘴岩,高巅,王顺山,耸立眼前,你不看它,它还一直盯着你看。除非下雨起雾,它才回家歇一会。顺着刘家山村,这个村已经并入峒峪村,进峒峪,有黑沟,水子沟,溪流清澈,鸟鸣山空。有牛羊吃草,药材的花,直叫公园的花见拙。
有岭,峒峪岭、河东岭,二岭如臂,环抱村庄。峒峪岭,又称卧龙岭,本来是村人耕作、割草、逮蚂蚱、开荒的所在,被村中的大作家一发掘,有卧龙之势,细看也颇有瑞气。
有川地。三千亩,为七八十年代,一个叫张志华的玉山公社书记,在一个叫姚世平的蓝田县委书记支持下,全镇动员,废井田,开阡陌,迁祖坟,平整土地,婆娘女子娃,全公社一盘棋,学大寨,赶昔阳,在峒峪和清峪之间,整治出三千亩良田。打机井,灌溉,旱涝保收,一时风光无限。后来,分地到户,井田回归,机井也填了。粮食不种了,种树。后被学校和移民小区占了近百亩。其它川地,农业社时,种着五谷杂粮,也算多彩多姿。后来,村人进城的多了,有闲置的,地里种的就只有小麦和玉米了,偶有种油菜的,给田野增色。近年,药材贵,重药材,苍术,桔梗,还有种牡丹的。
有河滩。原来水大,河面宽。河滩有白蒿,撅了做药材卖钱。可以拾地软。雨后,河滩草丛,地软一大片一大片,拾回家,包包子吃,咬一口,来自大地的馨香,令唇齿生香。河中多石头,有大有小,大的如羊如牛,孩子在石头上玩,大人洗完衣服在大石头上晾晒。河滩就是一个乐园。大石头,可以抬回家盖房下庄底子,可以做捶布石,可以放到房前坐。河滩草地,可以放羊牧牛。现在河水小了,河滩也小了,有点小地方也被种菜了。画地为牢,公共场合在缩小,个人占有在扩大,而人都进城了,荒废成为常态。
有人。老的,弯腰瘸腿,得半身不遂的多,蹒跚学步,本来是孩子的功课,有些大人也来练手。年轻点的,城乡两地奔波,城里挣钱,乡下打粮,似乎两不误,总是顾此失彼。小孩上学,有跟父母进城借读的,有在镇上由祖父母代接送的。也补课,上学学不全,全靠补课添。补课的队伍,比上学的壮观。接送娃的人群,胜过耕田的人流。
有房。一家比一家好,高房大户,城里有的建材,村中都用上了。别墅设计,断桥铝门窗,防水保温,抽水马桶油烟机,淋浴器烧水器,空调洗衣机。走进村人家里,门一关,你会以为进了城市高档小区。城市空房多,村中房寻人。有些老房,摇摇欲坠,没人修理。大多新房,摆着笑脸,就是不见主人回家探亲。
村中,有狗有猫。土狗,绝迹,洋狗成群。白的,黑的,大的,小的,回头一顾百媚生。 猫也多种,有土有洋,放养为主。东家的猫,忽然失踪,一两个月回来,原来去西家了。自带户口,随走随迁,不用麻烦派出所。忽然母猫肚大,不久,生出一窝猫娃,七个葫芦娃,一看就是六七个爸爸的杰作。
村中多梦。村委会墙上,写了中国梦。中国人做了,不管啥梦,都算数。村人的梦,接地气,盖个房,挣点钱,看看抖音,到村头看看直播现场,把在城里的孩子叫回来给老人打个墓。谁家娃没订婚,乱点鸳鸯谱,成了,积一桩福;成不了,如山风一阵,散了,远了。谁家生的拇斗娃,没名字,凑在一块,胡拉乱扯,竟起了个文雅的名字,一场欢笑。月亮爬过山头,风吹虫鸣,回家睡觉了。
山风又起,稻田绿浪,天上祥云,夕阳落日,江山如画,村中又一个轮回上演。
(2025,7,18午间,王养潮于竹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