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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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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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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矾池边的诗魂——唐代女诗人之鱼玄机

长安的春风吹过平康里时,总带着胭脂与墨香。咸通年间,那个叫鱼幼微的女子,在绿矾阁写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时,鬓边的玉簪正在滑落,惊起案头《唐女郎鱼玄机诗集》的扉页——这世间原是先有了她的才情,才让那道黄冠成了枷锁。她本是温庭筠案前的得意门生,十三岁以"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名动京华,却不想这双手握得住狼毫,却握不住命运的丝线。

及笄之年的鱼幼薇,在恩师温庭筠的引介下,嫁与李亿为妾,而那个曾在曲江池畔许诺"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公子,终究在正室的妒火中,将她送往咸宜观。临别时鱼幼薇折下庭中桃花,问李郎君"桃花乱落如红雨,是否也似薄情郎",李亿却以"清净道心可养性"作答。此番一别,竟是再也未能回到李郎身旁。

青灯古卷前,那个天赋异禀的女子,那个绝望的女子,柔情冷去,她毅然剪开道袍内衬绣了并蒂莲,在观门上题下"鱼玄机诗文候教"——这世间哪有天生的女冠,不过是被情爱灼伤的女子,借黄冠做了遮伤的帷幔。她在观中设宴,与温庭筠煮酒论诗,和李冶、薛涛书信往来,那些"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的句子,分明是用才情向封建礼教叫板,却被世人曲解作放诞。

最后把她带向绝境的那个人,是一个叫陈韪的乐师,他踏破观门时,她正在廊下晒制诗稿。他说她的"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里藏着不甘,她笑他不懂"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滋味。月下的绿矾池边,她教他辨识《本草》里的毒草,他为她弹奏失传的《霓裳羽衣》,却不知这镜花水月般的情事,早已被妒火盯上。当侍女绿翘倒在血泊中,她望着案头未写完的"恩情须学水长流",忽然明白这长安城里,女子的才情与情爱皆是原罪——李亿弃她因她有才,世人谤她因她有情,连这道观的黄冠,都成了丈量她罪孽的标尺。

法场的秋风吹起她的道袍时,她望着天边的孤雁,忽然想起温庭筠曾教她的"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江岸柳树迷蒙似烟,大雁在残月高悬的夜空中悲啼飞过。三十岁本该怒放的生命,却以这样孤独寂寞的方式结束。她的一生也像极了她笔下的残荷,"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美丽而凄迷。一代诗后,终究在封建礼教的霜雪中零落成泥。后世评她"放诞",却不见她诗中"吴越同舟渡,江淮共马行"的侠气;笑她"痴情",却不懂她以身为祭,撕开了大唐盛世下女性命运的疮疤。

今时今日再读"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只觉那绿矾池的水影里,分明映着无数被时代碾碎的芳魂——她们本是人间惊鸿客,却因生错了年月,只得将才情作剑,情爱为刃,在礼教的铁幕上划下血色的诗行,而那道黄冠下的青丝,终究没能等到"愿得一心人"的岁月静好,只留得一阙《金缕衣》在风中低回:"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2025年6月于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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