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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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我们的爱情是一场
徐徐燃烧的人间烟火
烟火弥漫的日子里
我们是两扇对开的木窗
共用同一道墙 各有各的框
你迎向东边的黎明
我接住西斜的夕阳
风过时 一起发出吱呀的轻响
把彼此的影子 叠在白瓷地上
曾是两团跳动的火焰
在初遇的荒原 烧得炽烈
看彼此眼里 有星辰炸裂
后来学着把火苗压成炭
在同一个炉膛 慢慢煨
熬出米粥的温 咸菜的咸
日子把棱角磨成茧
你的手掌 覆过我掌纹的河
不再数浪花朵朵
只在碗筷相碰时 听见默契的歌
像老座钟的摆 不疾不徐
荡过春秋 荡过柴米油盐的褶皱
直到有一天 你的窗棂空了
风穿过时 再没有回应的余响
我仍守着半扇窗 半炉凉灰
看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像没织完的毛线 垂在椅上
人间烟火 从此只剩一半
在碗底 结着薄薄的霜
如果不爱了
不必在咖啡里 偷偷掺进冷水
不必把拥抱 变成惯性的摆锤
爱不是需要掖藏的补丁
别让沉默 在彼此眼底 积成灰
我们曾是两团相熔的火
焰心抵着焰心 分享同一束光
如今你的火星 落在别处
我的余温 不必假装 还能燎原
不必借月色 说模棱的谎
不必用叹息 掩盖转身的方向
不爱了 是季节递来的落叶
不是罪过 不必在掌心 攥出伤
让窗帘拉开 让阳光进来
照见我们之间 那道透明的墙
你不必道歉 我不必追问
像两列到站的车 各自解下
曾共系的 那截旧缆桩
结束不是坍塌 是松开
缠绕的藤 让彼此 回到原来的土壤
你去赴你的 新的黎明
我守我的 未凉的月光
至少我们 没让谎言
在告别里 长出 带刺的谎
如果缘分足够深
不是偶然飘落的叶
是前世的风 吹了又吹
才把我们 吹成同根的藤
在今生的土壤 盘成
解不开的 同心结
你看那对并蒂的莲
必是前世 共饮过一汪水
才敢在今生 共用
同一抹朝阳 同一场雨
花瓣相触时 不必说
早已刻进年轮的 默契
若缘分浅如薄霜
只够在某个清晨 轻轻覆盖
你的眉 我的窗
太阳升起时 便融成
两滴 各奔东西的 微凉
像两颗偶然相撞的星星
亮过一瞬 便退回
各自的 遥远光年
不必追问 缘深缘浅
都是前世 欠下的 那笔
或浓或淡的 墨
深了 就写成 相守的长卷
浅了 就落作 邂逅的短章
我们不过是 时光笔下
认得出彼此字迹的 两个字
或并肩 或擦肩 都有
早已注定的 笔画
把爱交给天意
不必在转身处 种满荆棘
他走后的风 自会吹散痕迹
恨是穿肠的药 何必
为负心的人 熬成苦役
你的爱 原是旷野的花
开过 就对得起 春天的意
别用牵挂 织成锁
别让期待 长成勒人的绳
爱不是称量的秤 要两边
等重的承诺 你是奔涌的河
他可以是岸边的树
不必 也化作 随波的舟
不必追问 为何你的月光
照不亮 他要去的远方
不必计算 付出的刻度
是否 配得上 他的回望
爱不是交易的券 写满
等价交换的 荒唐
你只管 把种子撒进土壤
不必强求 他也弯腰 共赴一场
你浇灌你的 晨露与星光
他若停留 是风的奖赏
他若远行 是云的寻常
天意自会 安排 花开花落的 序章
被辜负的 不过是 预设的剧本
不是爱本身 那团温热的光
你守着你的 明亮
把剩下的 交给 流水与时光
毕竟 认真爱过 已是
岁月 给过的 最厚的 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