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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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傍晚，书店闲步，拐角
立着外国文学
转了几圈一无所获
灯光太昏暗
蹲下身看看底层，那一刻
我遇见卡佛，穿着灰色套装
打扮成书籍模样，将自己装订
一小部分给诗歌
翻阅他，一言难尽
我们处在同一边缘，坠落再爬起
我们说“嘿，伙计”，而后轻轻拍下
彼此的臂膀
2
童年和少年，首先想到野
想到构树，蛮荒中的王者，无敌，蓬勃
经过礼仪之书的洗礼，渐趋规约
于是想起曾经门前的雀梅
对应思考序列的青年
而今，更像一株撑破盆具
被人置之城郊的乌桕
叶羽秀丽玲珑，躯干遍布烙纹
3
颤动，闪烁，各种强度的光源
春晨，鸟鸣织就灯光的世界
恰到好处的强弱穿插，意味着秩序与和谐
阶段性的激励，轻吟，悠嘶
口舌灵活的吹嘘，多族语言的世界
而田野，正以另一种方式
发出幽鸣，泽珍珠菜撑开花伞
疏朗，内敛，如同一枚精致的胸饰
点缀大地绿色的衣装
4
城区密集，道路被切块分段
像泡沫更像真相的潮汐，每天涌退
所有的事物都归为驯流
春天是预构的，渐渐没有意外
路灯每年都换，也许不是
仿生学百用不厌，现在它们
正以巨型豆芽的形态
搭建视觉的拱门，从路从桥
从绝经的河，一路对峙
5
广玉兰吐出夏的隐秘
褪色的花瓣正缓缓落下
这唯美之舟
被时间征服
当它在河面吐出残躯
一如它曾经征服河流
时光带走年轻的噩梦
一把将它推向顶风的中年
日光一遍遍投射树影
流水就一次次带走它们
6
注视一辆吉普慢慢泊入车位
牛羊归圈，黄昏已然降落
一个中年妇人
牵着她的小女儿下来
我忽然醒悟，这个画面
也许只是一段短到
不能再短的人口和生育史
一些空格在子宫里待得太久
而今，它们因为忧虑重新填写
7
大雨骑行，疾风鼓动雨披
如波涛，让我想起海洋
某种生物，同样的姿态
自在游弋，这样想着，逼真到
雨披也活了过来
就像旗帜常常探入风中
在杆顶完成的一样
8
木叶如雨而下，窗外
樟树常绿，几乎不会察觉它也落叶
忽然发现，生命之树常青背后
有比其他更迅速的更替
如是不断加速，加速
直至遗忘疼痛
以及一切有痕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