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须口凭吊

到濡须口去是我多年的夙愿。11月17日在运漕古镇吃完富有地方特色的早点后，经凌家滩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到达含山县东关镇的濡须口。

这一天陡然降温，人立岸边，合着瑟瑟的芦花颤栗，岸山青黛，夹着身前的裕溪河破浪翻涌，水面的驳船满载集装箱相向而过，各行其道，互不相犯。对岸，北有龟山峙立水岸，背负宝塔，千万年不改行踪；往南，七宝山脉自远处逶迤而来，戛然而止于裕溪河的西岸。我们立于东岸，背后的太湖山余脉濡须山与西岸的七宝山余脉对峙，一关锁喉，谓之东关。南朝梁元帝在《玄览赋》感叹：“顾濡须之故巘，每当食而忘饭。”晚清经学家王闿运在《哀江南赋》称“濡须不守，夏口空防。”。逝者如斯，昔日的船坞，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码头。

三国之际，曹操控制着巢湖周遭，坚守合肥、庐江、巢湖一带。含山、无为则为孙权所掌，巢湖顺裕溪河东南而下直通长江可近逼建业，孙权惧怕曹操进犯在濡须筑坞拒曹于北。魏吴双方就这样紧盯着濡须口，40年中展开四次濡须之战。

第一次濡须战，《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载：“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须，权与相拒月馀。曹公望权军，叹其齐肃，乃退。”战中曹操知难而退，是识时务者之举。

第二次，《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载：“二十一年冬，曹公次于居巢，遂攻濡须。”《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二十二年春正月，王军居巢，……权在濡须口筑城拒守，遂逼攻之，权退走。三月，王引军还，留夏侯惇、曹仁、张辽等屯居巢。”此战曹操取得了胜利，但虑于后方不固，见好就收，退出濡须，还屯居巢。

两次战争之间夹有著名的逍遥津之战。

孙权赖濡须坞之坚固，得陇望蜀，于建安二十年（215 年）八月，趁曹操用兵汉中之际，亲率十万兵马越过濡须坞，溯裕溪进入巢湖，再逆南淝河摸到合肥逍遥津。《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载：“权反自陆口，遂征合肥。合肥未下，彻军还。兵皆就路，权与凌统、甘宁等在津北为魏将张辽所袭，统等以死扞权，权乘骏马越津桥得去。”《三国志·魏书·张乐于张徐传》则绘声绘色：“太祖既征孙权还，使辽与乐进、李典等将七千馀人屯合肥。……俄而权率十万众围合肥，……於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飨将士，明日大战。平旦，辽被甲持戟，先登陷陈，杀数十人，斩二将，大呼自名，冲垒入，至权麾下。……权守合肥十馀日，城不可拔，乃引退。辽率诸军追击，几复获权。”张辽以区区八百人击退孙权十万兵众，且“几复获权”，威震逍遥津，今人塑其雕像意在彪炳。

第三次，曹丕废汉称帝后，于黄初三年（公元222年）秋九月令三路大军攻吴，中路曹仁领兵攻打濡须坞。次年三月，曹仁率步骑兵数万人进入濡须。孙权以朱桓任濡须督抗击曹仁。《三国志·吴书·朱治朱然吕范朱桓传》记载：“……桓因偃旗鼓，外示虚弱，以诱致仁。仁果遣其子泰攻濡须城，分遣将军常雕督诸葛虔、王双等，乘油船别袭中洲。……桓部兵将攻取油船，或别击雕等，桓等身自拒泰，烧营而退，遂枭雕，生虏双，送武昌，临陈斩溺，死者千馀。”该战，朱桓以少胜多，大破曹仁。

第四次，魏嘉平四年（公元252年）十二月，司马师上表曹芳三路伐吴，东路七万大军攻打濡须。《三国志·魏书·少帝纪》载：“冬十一月，……征吴。十二月，吴大将军诸葛恪拒战，大破众军于东关，不利而还。”最后一次魏吴濡须之战，东吴完胜。

《三国志》虽有《史记》互文互现笔法，；力求繁略呼应，然其效《春秋》笔法，惜墨简练。因此，濡须之战更多的细节如“草船借箭”的故事，曹操和孙权之间“春水方生，公宜速去”之类的通信须见诸《吴书》（亦称《吴史》）、《〈三国志〉裴松之注》。《吴书》是三国时期东吴政权官修国史。陈寿撰《三国志》时以该书为参考，裴松之注《三国志》时引其原文达百余处。这些书中的记载或注引是濡须战争全貌不可或缺的补充。

那一日在濡须口，我们按照路边导游牌的指引，在东岸不远的大神墩寻找古战场遗址。大神墩是濡须河岸的一丘高地，应是当年兵家必争之地的必争之处。一位乡民的喊话使我们驻足，贤顺同学是含山人，懂得俚言俗语，他将乡民话中的意思转告给我们：“你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山顶上，但是什么也没有！”她说的话是也不是，虽然山河依旧，历史走远；但我们在山顶上原东关小学废弃的校园大门外见到了马鞍山市和含山县两级人民政府树立的石碑，阴文标注：“东关三国古战场”。

流连于眼前平淡无奇的大神墩，忆起苏轼“一樽还酹江月”的词章，就想着：此刻真该仰天长啸，伏地灌酒，用以祭奠那些惊天动地的过往！彳亍中我们不时回望大神墩，耳边有电视剧《三国演义》片尾歌在回响：

……

淹没了黄尘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

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