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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典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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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馥原创||等一场潮湿的季风
砧板是厚实的木头,
刀口切下去,嚓,嚓,
菜梗的纤维被切断,
蒜瓣的辛辣味儿猛地窜开,
挤满了窄小的厨房。
粗瓷盘子有道旧裂纹,
像谁没写完的信,搁在碗橱。
墙角的泡菜坛子咕嘟冒泡,
盖子缝里钻出酸冽气,
像是把秋天最后那点气息,
都封在坛子里发着酵。
公园长椅漆皮剥落,
老人戴着老花镜,
捏着放大镜的手有点抖,
正对着一片枯黄的落叶,
细细瞅着那叶脉的纹路,
像在认一条条回家的路。
几只麻雀蹦跳着靠近,
啄食他敞开的外套口袋边,
漏出来的几颗碎花生米。
轮椅轱辘碾过铺满银杏叶的小道,
沙沙,沙沙,
树影子投在地上,
深深浅浅,
像刻满了只有风才懂的印记。
便利店门口灯光惨白,
值夜班的姑娘把快过期的酸奶,
倒进墙角的破搪瓷盆。
几只流浪猫悄没声围拢,
粉舌头一下下舔着。
冰柜在身后嗡嗡哼,
和自动门开开关关的“嘀嗒”,
一高一低,
像在给这长夜打着拍子。
货架上快过期的饼干,
包装袋被谁捏得窸窣响。
天突然就黑透了,
雨点砸下来,又密又急。
送外卖的小哥缩进废弃电话亭,
铁皮顶棚被雨敲得梆梆响。
雨水顺着檐角往下淌,
一滴,一停,再一滴,
落在地上积起的小水坑里。
他从湿透的雨衣里摸出个塑料袋,
小心掏出张全家福,
照片边角都磨毛了。
借着闪电的光,
他看见照片背面洇开一片水渍,
那形状,
像极了去年冬天窗玻璃上的霜花。
南飞的鸟群钻进厚厚的云里,
翅膀的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墙角土陶罐子蒙着灰,
在地窖角落里一声不响。
那些被卷起来、压扁了的日子啊,
总会等到某个清早,
像晾衣绳上吸饱了阳光的棉布,
被风猛地抖开,
鼓起大大的翅膀。
而我们,
不过是些挂在竹竿上,
等着风来的旧棉絮。
只盼那潮湿的季风,
吹得再透些,再久些,
把心口那点沉甸甸的湿气,
都吹散了,
晒透了,
变成满天数也数不清的,
又轻又亮的星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