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早春二月,自驾驶入闽西南的群山,有了一场与客家土楼的约会。
客家土楼,主要分布在福建龙岩市的永定区、漳州市的南靖县,据资料介绍,永定境内的土楼最早可追溯至唐代,保存的客家土楼遗存有2万余座;南靖县土楼始建于宋朝,盛行于明、清,有遗存1.5万多座。土楼种类繁多,有方楼、圆楼、角楼等20多种,全部采用黏土、溪石、红糖、糯米、竹篾混合夯筑而成,墙厚2至3米,坚固结实。最富盛名的承启楼、振成楼、和贵楼等楼群,如今均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作为中国古建筑中的瑰宝,土楼曾让美国里根政府闹过笑话,他们通过卫星发现,误以为中国又建了什么军事设施,还专门派间谍前来侦察。
二十六日晚,来到 永定的“福建土楼王”景区。翌日,晨光初露时,我站在山坡上的观景台,望着薄雾中号称"土楼王"的承启楼也在其中的圆形的、方形土楼群,像历经沧桑沉默的老者,在山坳的岁月里伫立。我很震撼。同时意识到,这些震撼,是文字难以盛下的。此时相机成了我与土楼对话的桥。我立马升起无人机,镜头拉高,屏幕里的土楼群在山坳里铺展开来,土楼青灰色的瓦顶,暗黄的夯土墙,突然浓缩成大地的指纹纹路和肌理。
走近承启楼,其规模之大,着实惊人,仰头望着那高耸的土墙,墙面上斑驳的痕迹像是岁月刻下的皱纹。步入楼内,四环相套的圆形结构,高四层,环形走廊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间屋子,中间是公共的祖堂和天井。我立于楼中天井,用广角镜头仰拍四周,天空被圆形土楼环抱,圆圆的楼与圆圆的天相互对望。晾晒的衣物在风中摇弋,红红绿绿,虽说与环境不甚协调,却也增添了些烟火气。登上二楼的回廊,木质的栏杆已被磨得发亮,不知经过了多少代人的抚摸。房内一位老妪正在窗边梳头,她看见我用相机拍照,并不躲闪,微笑着继续梳理着银白的发丝。这一刻,每一次对焦、按动快门,都像是与岁月里的客家魂握手交融。
下午,来到相距不远的"土楼王子"景区,日光正斜斜地穿过土楼的檐角,最先闯入眼帘的振成楼,在午后的光晕里显出一种慵懒的庄重。这座中西合璧八卦设计的土楼,1912年建造,门楣上精美的石雕,希腊式的圆柱,与夯土墙奇妙地融为一体。我在天井中央和烟刀作坊前,用镜头捕捉层层叠叠的回廊与门窗,仿佛触摸到客家人先辈的体温,相机“咔嚓” 响,把曾经垦荒的汗、传家的暖,子孙系在“根”上的家族脐带,又拼成新的画。
三月五日,来到地处漳州市西北部南靖县的土楼群,再次把被誉为“神话般的山区建筑”收进镜头。有建在沼泽地上堪称奇楼的和贵楼,有像给岁月镶了边的双环圆形怀远楼,它们临溪而建,溪水潺潺,倒映着土楼的身影,宛如一幅水墨丹青。我在暮色中伫立在“云水谣”的溪水边,看见座座土楼炊烟袅袅升起,风卷着掠过镜头,渐渐地飘然至山间。走近村落,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夹杂着柴火的味道,显现出人间烟火最朴实的模样。这一刻,我突然懂了,什么是真正的"活着的遗产",它们不是凝固的标本,而是仍在呼吸有体温的生命体,楼内有滋养生命的老井,有户户交融的乡音,有朗朗吟诵的书声……游人们总赞叹土楼的奇特构造,拍照留念,却少有人弄明白,拍的不是楼,而是客家人延续着血脉与文脉的生活,是“根” 扎在土里的韧性,“枝”往云里长的力量,像极了时光绘就的一本厚重的相册。
离开时,后视镜里的土楼,在缩小、在模糊,而我的相机里已经清晰地留下它们最美的模样。往后的日子,只要想起闽西的风、土楼的魂,就会知道:无论人生走多远,总有一种力量,叫“根在,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