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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峰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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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5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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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与血脉的诗性融合 --论第十三届“骏马奖”获奖者牧之《盘江魂》的乡土伦理与艺术突围

   江河与血脉的诗性融合

——论第十三届“骏马奖”获奖者牧之《盘江魂》的乡土伦理与艺术突围

 

刘向民

 

在当代诗歌日益陷入城市经验与私人叙事的语境中,布依族诗人牧之的三千行长诗《盘江魂》如一道劈开峡谷的激流,以宏大的地理叙事重构了江河与生命的伦理关系。这部荣获第十三届骏马奖的作品,不仅是为盘江北盘江立传的“诗方志”,更在艺术创造了“地理意象的诗性转码”范式,使高原河流升华为穿透时空的文化符号。

一、奔腾不息的,为家园情感立体赋形

诗人牧之笔下的盘江超越了自然地理的范畴,构建起一套独特的“水伦理”体系。在《序诗》中,牧之的“高原飞雪,渔火点点/山不老,你的水绵延不老”“站在你的岸边,大喊/你是我的生命之源的咏叹,昭示了江河作为生命的存在。盘江,它既是布依始祖布洛陀梦想的摆渡者,又是“安睡在人间高处”的血脉根系。这种伦理关系在《在高原,阅读故乡》中具象为祭祀仪式:“布依六月六/祭天、祭地、祭山、祭水……”“把肉身与灵魂,把红尘与浮华荣辱/都放在季节的仰望中”,江水由此成为贯通自然崇拜与家族记忆的精神纽带

时代的变迁,都会对传统性的认知进行冲击,发生现实与传统的冲突。诗人置身其中,并没有进行回避与漠视,对现代性冲击下的乡愁进行创造性转化。诗人于是将新气象融入母亲河的叙事脉络:高路入云端/南北盘江的高速路/让我们内心的虚弱开始复苏/把秋的种子藏在心的深处/看桃花云在山巅飘荡”(《高速路,在南北盘江逶迤》)。这既有着农耕文明的浑厚,又有着对日新月异发展的赞叹,使现代工程成为盘江生命律动的新节拍。

二、诗性的地理,成为艺术创新的核心

《盘江魂》最突出的艺术突破,在于构建了诗性地理符号的意象转化,成为诗歌艺术创新的核心。全诗围绕盘江之“源”、之“魂”、之“美”、之“韵”、之“梦”为题,以五个章节的讴歌,形成有机的意象体系

一是,:盘江之源。地质生成的盘江之源,是祖先,以至当今的生存之源。这源孕育了盘江,给予盘江锦绣与瑰丽,也生出了风风雨雨,在艰难中探索前行的路,锤锻着厚重的历史。“沿着你掌纹熟悉的走向/故乡祖辈们的思想光芒/在行走的时间中得到启示”(《北盘江,北盘江》);“时空交错,灵动的光/涌向滔滔江水,问苍茫大地/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谁主沉浮?”如此,盘江成为诗人的创作之源,于内心创造着诗性的盘江。

二是,:盘江之魂。魂魄乃生命之依托,缺少魂魄就丧失了根本。盘江之“魂”的意象贯穿全篇,既是地理意义上的盘江精神内核,亦承载了民族记忆、文化根脉与时代变迁的多重象征,寄托着盘江人的信念和未来。“风吹故乡/逶迤的南北盘江在辽阔中/让所有的骨血与灵魂/都叶落归根”(《与南北盘江融为一体》之题记),建构着个体与盘江的血缘纽带,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诗人以布依族文化符号为“魂”,注入历史厚度。与历史的对话在打铁关的鏖战现场,“血染的旌旗插在关隘上/一如沙场秋点兵”(《岩疆锁钥打铁关》),战争记忆被转化为空间的精神胎记铜鼓十二则“祖先留下的密码/有影无踪,却有岁月的惊心动魄萦绕”,其声“怒而击则武,忧而击则悲,喜而击则乐”,“布依戏/根,扎在布依的山水里/三百余年的历史”(《在高原,阅读故乡》),成为民族情感的仪式化表达,是民族文化的积淀。

三是,:盘江之美。盘江两岸美,秀丽多姿。诗人在《盘江两岸美》中抒发了两岸的诗情画意,“在威宁,留住我们童年窗前的明月光/以海拔2200米的高度,饮一杯乌撒烤茶/与田野、山川、祥云、飞鸟、风雨……”(《在威宁,我们的遐想自由飞翔》),让人想起和难忘天高云淡的明净、采茶女子的靓丽、草海的柔婉、杜鹃花的浓放,以及鸟鸣的婉转,这些美感的显现,诗人对生命存在进行哲学思考,将浓浓的乡情与山川风物融合在一起,构建起生生不息的生态群落与人类生活的诗意共生,以诗歌的形式诠释对盘江深情的爱恋。他于《薏仁米,在兴仁的岁月里熠熠生辉》中写道:“我们迎风眺望,摇曳的薏仁米/满山满坡都是时光之风吹拂的古今传奇”“清幽伴着山间蜿蜒,闪着光芒的薏仁/在为沧桑的尘世疗伤”,是的,千百年来人们以薏仁米为粮为伴,成为盘江两岸美丽的风景,超越了对风景的一般性认识,呈现着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四是,:盘江之韵。诗人以“盘江遗韵”为题,对历史进行深刻的回顾与思考。盘江作为历史见证者,之凝结于遗迹与传说,是时空交叠的文明烙印。诗人面向打铁关,看到的“岩疆锁钥/就是一夫当关/就是万夫莫开”,险峻的打铁关包含着豪胆壮气,“打铁关的路写满了沧桑感叹”“我们在打铁关厚重的石片间/寻觅历史兴衰的纹理”(《岩疆锁钥打铁关》),由此在寻思中获得顿悟,在顿悟得到启迪。”而在《残存古老城墙》一诗中,诗人写道;“我们的灵魂,在千年前已和盘江附体/和城墙融合,一起饱经沧桑”,曾经的历史已经远去,但留下的遗迹见证着沧桑变迁,兴衰荣辱给予诸多启示,从中汲取力量与勇气。

五是,:盘江之梦。诗人立足盘江,以历史为基,与现代对话,面向未来,以及对未来的探索。诗人选取了“大桥”“高速路”“动车”等意象,与祖先的古经与马蹄声并置,“弹指一挥间,那些长风古月/阅尽了岁月的斑驳,时光的沧桑/之后,与复苏的杨柳春风一起/和日新月异的晨曦一起/看动车,如闪电一晃而过/看飞机,入云端直上九霄”(《大桥,飞跨南北盘江》),在现代高速发展中,构筑了梦想图景。“高原的涅槃之地”,翻腾的江水“起伏着新的向往/潜伏着新的期待”(《高原,我的高原》),盘江地理意象成为希望永恒的张力。

三、原乡意识的诗性转化,构建了民族性的诗学

作为布依族诗人,牧之对民族元素的运用超越了风情展示的层面。布依铜鼓在诗中化作“祖先留下的密码”“铜鼓的声声叩问,那是祖先久远的智慧”,其声波承载着“净化时光与遥远的风雨烟云”的功能。当八音坐唱的器乐被解构为“构筑高原的委婉旋律”“演绎成古道边的九曲回肠”,“在高原来一次壮美的涅槃”,与布依民族的血脉与灵魂紧密融合。布依戏“根,扎在布依山水里”,“绵延着/布依祖先生生不息的血脉(《在高原,阅读故乡》),通过一系列的抒写,将布依族传统艺术形式升华为可被倾听的地理景观,承载着浓浓的情感。这种民族性书写本质上是对原乡意识的诗学再造。诗人将个体生命体验嵌入族群集体记忆:“我的歌因你而成信念的旭日/凝聚日月山川之灵气/随着你奔腾的浪花/一路向东奔向大海”(《南盘江,南盘江》)。布依族的“向东”迁徙史与江河的东流轨迹在此重叠,民族命运与自然律动达成史诗性的融合与共鸣。

《盘江魂》的艺术价值在于它探索了地域性写作的超越路径。通过宏大而不失精微的叙事,使地域性升华为人类精神的普遍镜像。恰如诗评家所言,牧之在“文学话语与历史话语间建立彼此激活的能动关系”,让盘江成为映照所有文明河流的诗学透镜。由此,诗人牧之的《盘江魂》在本质上完成了双重超越:在情感维度,将个人对事物的理解淬炼为“水伦理”的文化自觉;在艺术层面,创造了地理意象的诗性转码机制。当“逶迤的南北盘江在辽阔中/让所有的骨血与灵魂/都落叶归根”(《与南北盘江融为一体》),这条穿越云贵高原的江河已不仅是地理坐标,而成为连通历史纵深与未来向度的诗学甬道。《盘江魂》在具象中抵达抽象,于地域中映照人类共通的灵魂栖居重铸了山河史诗的当代范式证明真正的家园写作,恰是对人类精神原乡最炽热的理解与追求

 

 

刘向民,笔名刘向,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现在山东省枣庄市工作。作品多次入选年度散文诗选、诗选等,已出版诗歌集《山东印象》、散文集《乡村时代》、散文诗集《守望岁月》《村庄,飞翔着一群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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