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拾零（组诗）

 一

曾经一支竹篙

一滴戳中泪腺的夕阳

故乡的忧伤

在流水上溅开一路水花

草木在岸边打着冬去春来

那个无解的结

后来我才知道，挥手而别的那一片灯火

含有深意

它像星星点点的遗憾，闪亮

又像许多年后

结在我手心的几粒老茧

  二

想家，借一纸皱巴巴的月光

写上迷迷糊糊的酒话

有时慰藉是一个人

种在软肋上的果园，花开花落

但颗粒无收

月光多好啊

绕不开淋透中年的思念

当月光蹑手蹑脚爬在窗台

像一只老猫，与我眼中的月光白

冷眼对视

我朝着午夜深处

弹出一个孤独的烟头，弧线

刚好划开这个晚上失眠的肌理

  三

我鼓励自己为孤单写一首诗

我也邀请自己

给快乐写一封回信

但月光的句子，在人间

拖着喜怒哀乐的阴影

而月亮的邮戳过于俗套

我喜欢爱人在一盏灯下铺开的

那个遮风避雨的家

它没有高大的屋檐

简陋，像通向小巷深处的清静

而淡淡散发的味道

正是老屋门上坏掉的那双门环

  四

故乡远在细小的梦中

像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

我时常站不稳梦中的身影

而那一件洗得发白的衣衫

像飘在天空的河流

这些年守着中年发胖的身体

回忆在人间

翻阅那本泛黄的笔记

此情此景，故乡从蛰伏的文字

醒过来

词意的阡陌，倒挂露水

  五

月亮剽窃我日以继夜的梦寐

星星的窗口，一览无余这些年

我虚构的春天的马车

以及那一坛还乡的老酒

磨破的马蹄铁，替我说出

光阴如隔山高水长

他乡的月亮，也替我说出

满纸装不下的乡愁

月亮之上，一个无药可治的药罐

在夜晚熬制中草药

月光洒落在一个人

病恹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