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的为难

朋友拉夫诺夫和沙丽文彻底翻脸了。

我走到门口时，从俄国留学回来的文学博士拉夫诺夫，正把从美国交流学习回国的沙丽文，从他工作室门口推了出来。

看到站在门外的我，沙丽文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将一瓶白兰地和一瓶伏尔加全递给我，然后两手摊开，摆出一副美国式幽默后，抖了抖衣领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提着两瓶酒的我，不知道去进屋安慰拉夫诺夫，还是追回沙丽文。

三人之间的邀月聚会，就这样泡汤了。

我硬着头皮进了这间叫“坦克”的工作室，拉夫诺夫给我让了座，拿出沙丽文发表在《蓝月亮》期刊上的一首诗《真诚》，点上一支雪茄，半闭着眼睛，等我发表意见。

我不擅长写诗，但我喜欢读诗。读的时间长了，自然悟出些品鉴小窍门。从拉夫诺夫的神情分析，他有很大的意见或者牢骚要发。可我读完后确实觉得这首不论是意境，还是意象，都非常出彩。看着拉夫诺夫紧皱的眉头，我迟疑了一会儿后，试探着问：“你觉得这首诗歌与一瓶伏尔加相比如何？”

“你再看这个。”拉夫诺夫递给我一本《金太阳》。从画了红色波浪线的重点标注部分，我读到了署名为拉夫诺夫的《真情》，两首诗歌除了标题不同，相似度超过六成。

天哪，这不是抄袭吗？冒出这个念头后，我惊出一身虚汗。他们两位都是留洋文学博士，连网络名字也带有异国色彩的他俩，向来以特立独行著称。让任何一位去抄袭另一位，这是宁可去死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可两本正式出版发行的刊物放在眼前，我真希望是一种特殊幻觉。

“难道你不听听他的解释？”

“直接驱出门了。我的诗作发表在两年前，他的诗作发表在这个月。关键我说出涉嫌高度相似时，他态度坚定地否决一句，他从来不抄袭别人。”

拉夫诺夫打开一瓶伏尔加，然后加上半杯可乐，再放进一块冰。大约过了一刻钟，他摇了摇酒瓶给我倒上一杯。这期间我为了不让他情绪激动，跟他谈起一段中国航母逐波南海的事情。我知道喜欢文学的人，都有饱满的人文情怀。如中国空间站、中国登月，以及中国战略武器等话题，是他们心中至高的国家荣耀。果不其然，喝着国外的酒，我俩兴致勃勃地谈论国产元素。

当然，我是有目的的。拉夫诺夫情绪放松了，我立马起身告辞。跟这位留俄回来的博士挥挥手，赶快到留美博士沙丽文那边走动走动。我深知这两位品学兼优的大博士，中间有着巨大的误会因素。

沙丽文不抽烟，他给我端上一盘水果，开始讲国际网络空间技术的同时，提到一个熟悉的词汇“AI创作”。他打开电脑，嘴里丢进一颗紫色的葡萄，问我需要创作一首什么诗歌？

我想让他创作一首《真情》。

沙丽文输入“真情”两个字，不到一分钟，一首诗歌跃然出现。

仔细品读这首新作，我发现字里行间有拉夫诺夫《真情》的影子。瞬间明白，所谓AI创作，是将已经存在于网络中的诗句进行了重新整理和组合。而这种组合中，往往挑选的是名言名句，或者点击量高频的句子，所以就有了所谓的拉夫诺夫心中的抄袭。

我问沙丽文为何偷懒，通过AI创作呢？

他说这次回国，签订了一个全新创作业务，就是通过AI创作并发表作品。然后根据刊物公开发表的数量，来验证开发商推出的这款写作软件的创作质量，以及AI写作能否代替人类。可没有想到，AI创作首先得罪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沙丽文反复强调，他在诗歌末尾注明是AI创作，况且法律上没有就AI创作是否侵权做出规定。

“这是个棘手的新事物。”我回了一句后，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