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1

苔藓在记忆断层生长

潮水退去时留下贝壳的耳语

所有方向都通往母亲的瞳孔

我们吮吸银河的支流

指纹在奶香中结晶

婴儿车碾过星图的褶皱

啼哭是未被破译的摩尔斯电码

在毛绒玩具的瞳孔里

世界正在练习倒立行走

而橡皮鸭的航线永远通向

浴缸边缘的瀑布

2

蝉蜕悬挂在数学课本第37页

玻璃弹珠里封印着整个夏天

橡皮擦正吞噬歪斜的铅笔字

就像月亮啃食乌云

风筝线突然断裂的下午

蒲公英占领操场所有裂缝

我们躲在衣柜深处建造城堡

直到黄昏的墨渍

漫过父亲手表的刻度

3

喉结刺破声带时

词语都患上了偏头痛

球鞋在柏油路上擦出磷火

校服第二颗纽扣

是未引爆的沉默

日记本里的象形文字正在迁徙

锁孔吞下所有月光的夜晚

我们用耳机线编织茧房

直到镜子突然长出裂纹

折射出十七种不同的黄昏

4

领带勒紧晨光的咽喉

地铁隧道里漂浮着昨日的骸骨

我们在Excel表格种植仙人掌

茶水间飘来咖啡的遗言

无名指套着驯化的闪电

婴儿哭声在房贷合同里发芽

健身房的镜面反复折叠肉身

直到某张体检报告单

突然变成纯白色判决书

5

假牙咀嚼着晨报的讣告

助听器里传来遥远的潮汐

轮椅轨迹在公园长椅分叉

药盒里的彩虹正在褪色

孙辈的面孔是打碎的万花筒

老花镜聚焦于相框里的雪

当黄昏将往事熬成蜜饯

我们发现所有未拆的信封

都写着同一个收件地址

6

心电图正在绘制最后的山脉

消毒水气味漫过记忆堤坝

儿时那只断线风筝突然降落

带来屋檐积雪融化的声响

窗帘缝隙游进透明水母

病房变成柔软的潜水钟

在呼吸机绵长的叹息里

我们终于读懂

最初那个迷宫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