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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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音口琴》
两片相同的月光在铜格上结霜
我们练习平行世界的吻
上唇是东京的雨
下唇是台北的晴
当颤音在二十四孔里迷路
你忽然用双倍的振动
教我
爱原来需要
两片完全相同的伤口
才能共鸣
《十孔布鲁斯口琴》
他们说缺了四个音
像缺了四季里的立春
可当你压弯第三孔的月光
所有缺席的音符突然
从我的肋骨间
长成蓝调的新芽
这残缺的十指相扣
比完整的音阶
更接近
密西西比河的
心跳
《半音阶口琴》
按下银色按键时
整个黄昏开始转调
我们练习十二种说"爱"的方式
C调是早餐的咖啡，
升F调是午夜未熄的烟
当滑杆推到底
才发现最痛的半音
藏在
你拒绝使用的
那个备用簧片里
《低音口琴》
你把自己折叠成
大提琴的远房表亲
当铜格震动时
连啤酒杯里的泡沫
都开始模仿潮汐
他们说低音不适合告白
可你每声嗡鸣
都在测量
我胸腔里
那艘沉船的
吃水线
《和弦口琴》
四十八根簧片同时开口
像一群醉汉在唱诗班斗殴
当G和弦撞碎在D7上
我突然明白
所谓永恒
不过是三根铜片
勉强达成的
临时停火协议
《迷你口琴》
你蜷缩在我掌心
像枚被遗忘的火车票
四个孔里住着
整个西伯利亚的风
当流浪者用你吹奏乡愁
连站台的铁轨
都开始长出
蒲公英的
绒毛
《铜格口琴》
黄铜的体温总是偏高
适合用来熨平
那些在布鲁斯里
皱巴巴的夜晚
当我们的唇印氧化成绿
这金属的吻痕
比任何誓言
都更接近
永恒的定义
《电声口琴》
接上效果器的瞬间
你突然年轻了三十岁
失真不是噪音
是我们用啸叫
在五平方米的出租屋里
虚构的
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而反馈音里
站着那个永远不肯
摘下弱音器的
少年
《C调口琴》
白键般的音阶太天真
适合用来哄骗
第一个吻
当你在do re mi里迷路
我偷偷藏起
所有升降记号
像童年时
故意擦掉钢琴上
黑色的琴键
《G调口琴》
我含住整个夜晚的凹陷
让铁片在唇间轻轻振颤
七个孔洞是七扇舷窗
每个都通往不同的港湾
你吹奏时星星开始融化
像蜜滴落在锡制的蜂巢
当舌尖堵住第三格呜咽
月光就顺着簧片爬升
最怕滑音在G调上打结
突然的静默卡住呼吸
所有音符都悬而未决
高音是雾，低音即潮汐
而金属深处沉睡的波浪里
沉着我们未曾吐露的词语
《双面口琴》
我们轮流含住这枚铁月亮
让呼吸在两面相互抵消。
你的C调刚在左侧结霜
我的G调已在右侧燃烧
交替的唇印渐渐重叠
像两片潮水交换盐分
当悲伤的簧片突然翻转
欢愉就卡在第七个齿痕
最怕合奏时找不到镜子
你吹响我暗哑的那半音阶
所有回声都失去方向
正面是火，背面即雪
而镀铬的隔板不断变薄
直到某天我们尝到
对方呼吸里铁锈的味道
《蓝调口琴（A调）》
你腰间的压音孔
是通往三角洲的密道
当火车汽笛在第三孔哽咽
连魔鬼都分不清
那是滑音
还是罗伯特·约翰逊
在十字路口
咳出的
血痰
《木格口琴》
松木的纹理里
睡着去年砍伐的暴风雪
每次呼吸
都有木屑带着
阿尔卑斯山的回声
刺进舌尖
这疼痛如此清澈
像初恋时
那封被信纸割破手指
才写完的
情书
《玩具口琴》
塑料的彩虹横在嘴边
吹不出布鲁斯的锈
可当你用童真的C大调
解构我的离歌时
连最严肃的夕阳
都笑出了
糖果纸的
褶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