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缶而歌（组诗）

《大鼓篇》

你在我胸口擂动战旗时

整个王朝都在共振

那些暗哑的时辰突然列队

用青铜的嘴唇亲吻黄昏

我们练习对仗的节拍

把心跳写成四言绝句

当暮色浸透牛皮表面

就渗出陈年酒浆的印记

你总在子时调校我的张力

说松了是离散

紧了是窒息

唯有不松不紧的黄昏

能让我们同时听见

对方胸腔里

渐渐同步的

闷雷

《编钟篇》

我们以斜挂的姿势相爱

在博物馆玻璃里

保持悬垂的优雅

你敲击我时

周天子正在云层上

数我们的韵脚

十二个时辰依次亮起来

最轻的那个音

总在寅时三刻走失

它带着我们锈蚀的铭文

去南方找铸钟师

重新浇铸吻痕

当游客用闪光灯求婚

我们垂下青铜的睫毛

把真正的颤音

藏进绿锈最深处

那需要考古学家

用碳十四鉴定过的

心跳

《锣钹篇》

戏台坍塌的午后

我们滚落成

两片相拥的铜月亮

你凹陷的弧度

正好盛放我

凸起的锋芒

戏班子在唱锁麟囊

我们躲在道具箱里

用红绸擦拭彼此

那些被唢呐吹破的承诺

渐渐显影成

包公案上的

铜锈

最怕武场收锣那刻

你突然沉默如

刚出窑的铜坯

而我必须继续

在别人的洞房花烛夜

把自己敲成

满天星斗

《木鱼篇》

你敲我时

整个寺院都在游动

那些刻在年轮里的

梵文突然翻身

露出鳞片下的

情诗

我们练习止观的姿势

像两尾相濡的鱼

在香火里保持

恰到好处的干燥

当早课声漫过门槛

就吐出几个

带木屑的泡泡

最痛是子夜

你总用槌头

在我腹腔刻舟

说这里该有

不会泅渡的

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