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

雪花飘，细细的撒落下来，堡子村房檐屋后，棱棱角角积攒着一层薄薄雪，像撒落了一层细碎的银粉，繁衍孕育着青麦苗孵化催生四季风，西风阵阵奏响午后锅碗瓢盆，天空灰蒙蒙。田野上，一个叫花子（乞丐）踽踽独行、茕茕孑立，穿行凸台娘娘庙，观赏三霄娘娘云霄、琼霄、碧霄塑像,径直到龙蟠镇钟楼寺庙上烧香拜佛周公解梦，梦境惟有昨日酒醉之余波记忆犹新。来到了一个村口，村里不大，都好一口，喜欢喝酒，特别是家乡产的绿色长颈脖裂性浓香型55，不在话下。夜幕降临，村里一片宁谧，唯有村东头田野灯火阑珊，村民热情豪爽，隔三差五互相邀约相聚或者宴请外边人。

今晚是周总为庄主，不到五点，周总就到了距堡子村外几里路的凯旋度假山庄，这里周末周日车水马龙，市民络绎不绝。山庄酒店被树林做围墙包裹，一眼望去以为是一片森林。 树林田野中，冬小麦宛如一片沉默而坚韧的绿色海洋，它们一垄垄整齐地排列着，纤细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霜花，像是被大自然镶嵌上了细碎的钻石。

酒店包间宽敞明亮，装潢古朴典雅，中正青竹梅兰四条屏，花草树木鸟语花香扑面而来，迎春花给寒冬带来暖暖。吊灯垂挂晶银剔透，宽大座椅古色古香，典雅室内弥漫清香，散发着昨日芬芳。两边字画四尺见方行草“鸿运天成”与“松谷琴音”的山水画点缀其间。宴请宾客一定吃当地特色，金陵河打捞新鲜河鱼，渭河姜城堡的鳖，龙蟠原上水池村家养螃蟹，堡子村窑庄的土鸡蛋炖的牛肉别有味道，浆水搅团糁糁面，路虽远，行则将至。

寒冬腊月，日头落山早，五点不到，青砖灰瓦马头墙，别有江南风貌，与渭北高原单面翘（单体墙）大相径庭，酒店的倩影静静撒落在太阳的余晖中，迎客松清脆绿拔，石狮子长牙咧嘴，周总跨过酒店大门，“宾客如归”硕大的正楷字映入脸面，一落座，拨通了一连串电话，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我已到，到哪里了，就差你了。”多数人说：“快了，在路上。”有的说：“到了，到了，到酒店路口了”宾客王局接了电话，说五分钟到，其实，他还没有出门，明明在家无事，也闲着难受，说：“刚刚散会。”其实在前几日邀约时，他问了这次受邀人都有谁，人员明确了，他想就踩着点6点半或晚几分钟。

堡子村塬上几百年流传下来规矩，主人落座后，喝茶抽烟，“三泡台”沏好，早年间“羊群，宝成”流行。在“…烟”云雾缭绕中，一一介绍，来的客人都是谁，晚宴拟邀朋友：市里弓秘书长，市里基建局王科长，西府医院的刘医生，龙蟠镇干事小李，平原区农行的出纳贠鈉，龙蟠镇派出所贾警官，龙蟠镇小学体育马老师,堡子村村委会邓委员，自由职业者孙哥，笼（总）共十个人。

堡子村村委会委员邓来的最早，冬天无事闲得慌，龙蟠镇小学体育老师马第二个到，蟠镇干事小李6.00分到，刘医生6.10.到，区农行的出纳贠鈉6.15分到，与刘医生（6.16分）一前一后到，市里基建局王6.25分到，弓秘书长6.35分到。龙蟠镇派出所贾干事公务缠身，酒过三巡7点多才到。

主人公周总是个生意人，向各位鞠躬后：“大家好，这是市里弓秘书长，实际是市科委一个部门小秘书；市里基建局王局长，实际是一个科长；西府医院的刘院长，实际是个医生；龙蟠镇李镇长，实际是下派镇里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大学生；平头区农行贠行长，实际是一个普通出纳；龙蟠镇小学马校长，实际是体育老师；堡子村村委会委员老邓，称呼邓村长；企业家孙哥，自由职业者孙胖子，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家孙总。”以此，一桌人，都有官职，副科，正科，副处，正处，比比皆是，全是领导。大家有的熟有的不认识，互相点点头，微笑一下，镇干事小李说，我不是镇长，我就是一个干事，细声细语，旁边的体育马老师附和道：“快了，快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各位能赏光相聚，是我周某的福分，大家干杯！”周总举起高脚杯边说边招呼大家动筷子。

王局长，这杯酒，我必须得先敬您，刚进单位那活儿，我取得的成绩，都离不开当初您对我的启蒙，我记得，新员工入职迎新会上，您教导我们说“年轻人要边挣钱，边让自己值钱。”，“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我碰几下（杯），最后下海了，一直记住您的铮铮教导。”市里基建局王局长：“哪里，周总，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感谢上级领导弓秘书长亲临指导。”，“周总，见外了，老朋友了。”，“感谢您这几年对我妹的支持和帮助，您放下自己的工作，加班到深夜，帮我妹做流程，贠姐，这杯酒我敬您！”刘医生他妹与贠医生在一个科室。王局长：贠院长来一杯，搞的桌子上美女粉面含羞。”你架子到是摆蛮大的，不给弓秘书长敬一杯酒”王局发话了。周总职业生涯几十年，老油条就深谙此道，故意装作有点醉的样子，说一些领导想听的话：“领导，这辈子我就认你了，就算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我也义不容辞。”弓秘书长笑眯眯应答着，微微移动欠下身子抿了一口。周总继续说“今日喝点小酒，表忠心、表决心，酒后吐真言嘛！虽然酒喝多了，但是忠心可鉴嘛。”孙总：“老弟，谢谢你啊！去年也是这时候，要不是你介绍王局，我真是搞不定，好兄弟，我敬你一杯！”周总恭恭敬敬对着弓秘书。弓秘书微胖斜了身子：“咱们是好兄弟，你需要我这边配合的时候，只管说，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孙总“来，为咱们的友谊，干一杯！”，周总：“抱歉啊，我真的是不胜酒力啊，请谅解啊！”那边，孙接着说：“这是水，还是酒？我看不清”孙说：“为了淡看世间事，模糊了双眼”；“你这么瘦”，把身体搞好。”，周总说毕，孙总说：“不要看我瘦，我浑身是肌肉”。”大伙：“哈哈，好啊，好。”，“贾局来晚了，罚酒三杯”醉意中孙总说。“不敢，不敢，公务缠身，来见见大家。”

推杯换盏光影中，六角菱形大盘碗一一呈上，十个鳖整整体体亮相；土鸡蛋炖的牛肉,水池村螃蟹,一一登场；四喜丸子,西府“十三香”（臊子面），皆大欢喜。

“红酒不醉人，老乡见老乡，喝酒要见光。”朝辞白帝彩云间，半斤八两只等闲。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杯约对门，喝酒喝个双。“”马校长不亏为知识分子，出口成章。”周总说。坐在近旁的农行小贠出纳一言不发，周总说：“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也难成全一个友情。只有感情不够，才用玫瑰来凑。只要感情真，能喝多少，喝多少。”来，贠行长，我不希望我们的友情掺‘水分’。我虽然多喝了一点儿，但是这一点儿是一滴浓浓的情。点点滴滴都是情嘛！”周总见风使舵，看见邓村委，“邓村长，干杯。”“跟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是一种痛苦，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是一种感动。我们走到一块，说明我们感情到了位。只要感情到了位，不喝也会陶醉。”村里有一快闲置土地，想长期租下来，套近乎。周总盘算已久。

酒桌上，千言万语，无非归结一个字“喝”。“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浅，舔一舔。”王总说毕，周总紧跟：“为了不伤感情，我喝；为了不伤身体，我喝。”“喝！感情铁，喝出血！宁伤身体，不伤感情；宁把肠胃喝个洞，也不让感情裂个缝！”“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在梦里有你追随。”

几番下来，四瓶白酒55浓香见底，周总看到也喝的差不多了，让服务员赶紧上饭，续茶水，怕出差错，前一阵子，就是几个要好的朋友，喝了一箱酒，在回去的路上，出事了，最后回去死了，这半夜三更，万籁俱静，只有酒杯的玻璃器具声，划过黎明前的黑夜。

这周总感到害怕，想赶紧收场，再来一瓶，我还么喝够，王局今儿醉了，这时候，镇里李干事：“下次再聚，二个人紧紧楃着手不放。”王局最后与周总拥抱如胶似漆。”周总赤红着脸:“我们这么深的感情，一杯酒不足以体现，我们应该一同跳进酒缸里。”场面异常热烈，都有相见恨晚期待下次再相聚。王局，孙总醉酒不醒，周总赶紧说，“天下么有不散的宴席，收壶收杯，酒不足下次补”

人都爱面子，甚至死要面子，往往“打肿脸充胖子”，做事处世，最忌抹面子。‘面子’二字代表社会中广泛受重视的社会声誉，它是个人在人生历程中借由成就和夸耀所获得的名声，也是个人努力和刻意经营所积累起来的声誉。与某某领导在五星级酒店一起共餐，能请来市里弓秘书长，对于周总而言，本身就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而教师称校长，经理称老总，副局长称局长，无企业者都成为老总，老总是一种“面子”，无论“里子”如何！更是一种有面子的行为，玩的是面子游戏。“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人可放心；“人是脸，树是皮”，“正”比“副”更有面子，于是“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大家互给面子。“穷也罢富也罢，喝罢!兴也罢，衰也罢，醉罢!”无酒不成宴，无酒没面子。

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堡子村淹没，远处山峦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中，影影绰绰，大地蒙蒙胧胧中，村民一个一个，渐行渐远，塬上梯田连成一片，秦岭只留下鸡峰山皇冠在寒风中鸣叫，蒸汽浓雾笼罩山城，堡子村炊烟袅袅灶台浆水搅团糊底了，雪域里我撒了一泡尿，照照了镜子，是不是我？还不是我？晨曦背影留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