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魏连升的头像

魏连升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2/21
分享

不负人间走一趟

麦收时节,日头高悬,暖烘烘地照着黄土高坡干裂的地面。一簇簇洋槐树与梧桐树将槐树坡村围裹,渭北高原望不到边的田野里,金黄的麦浪在微风中翻涌,仿若一片璀璨的黄金海洋。刚下过的小雨,热气腾腾的天空,蒸气漫散与炊烟袅袅融汇一起,老池(池塘)边亭亭玉立的杨柳枝丫舒展迎风优雅飘逸,黄金色嫩芽像流出来的泪珠。白云蓝天空气变得格外清新,橙黄色泥土与麦浪,喇叭声、牵牛花、豆角花五颜六色,花的温香与土木泥瓦房檐惊魂飞舞的麻雀翅膀“啪啪啪”羽毛扇起来的尿气交织在一起,混合出独有的田园芬芳。塬边一群提竹筐挖野菜娘儿们中一袭粉红衣气质婉约女子如温香暖玉一般朝东伫立,绿色的田埂与金黄的麦海相互映衬,构成一幅绚丽的丰收图景。布谷鸟欢快地穿梭其间,“布谷,布谷”“割麦割谷,算黄算割”那一声声清脆的“咕咕咕咕,麦黄了”,像是大自然奏响的丰收乐章,灵动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

婆(奶奶)端着一盆洗过衣服的水,迈着那双历经九十九载岁月的“七寸金莲”小脚,匆匆朝街门外的塬边打麦场走去。这几百米的路程,她走得急切又沉稳。一颠一拐身子像旋转陀螺来回不停,她将水均匀地泼洒在打麦场上,灰色的柴火灰尘四处飞扬,悬浮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每泼出一盆水,她便抬头朝西张望天边,云彩淡淡日已三竿,日光愈发炽热,她眉头轻皱,低声念叨:“咋还不回来哩?这是去哪儿了?”

麦场里,昨晚小儿子解放(解放那年生取名)碌碌刚刚滚过硬化的场地才泼了一半水,婆表情凝重却又心悠悠就沿着碎石料浆头(土石头)与黄土碾夯的土街道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担忧。这时,她瞧见邻居二狗,赶忙上前问道:“二狗,你看见解放了没?”二狗是婆的娘家侄子,他停下脚步,摇摇头说:“没有,姑、姑。”婆听后,嘴唇微微动了动,小声嘀咕着:“噢,啊、哦,到底到哪里去了,短命鬼?”

婆自言自语,脚步踽踽独行,身影在街道上显得单薄有些孤单。走过村子跨过灌溉渠后再过土梁梁,穿过高耸入云电视塔绕过塬边一片杨树、桐树林,石头垒的水塔腰围上廋力挺拔,骨力遒劲柳体字“农业学大寨”醒目夺眶跃入眼帘。龙蟠山庄一条南街蜿蜒曲折,队部(村里大队部)中心广场百年戏楼上方两边“二龙戏珠”,中间镶嵌“江山永驻”,雕刻的烫金字对联流光溢彩“龙蟠兴隆物华天宝,虎踞盘龙人杰地灵”。

青石板路面由于常年被人踩踏、车马碾压,早已变得凹凸不平,每逢大雨,庄里(大队部)街道成了护城河。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仅仅五里多的路程,她却走了大半天经过高低错落土窑洞,砖瓦窑,井然有序玉米秆摞子,一排排“单边翘”(北方一带单体结构一边倒房子)村民房舍从眼前经过,一路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逢人便打听解放的下落。

解放是婆在解放那年生的小儿子,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意外。那天,他和往常一样跟着小伙伴们在村子外站在塬边马路边玩耍看“风景”。风景独特:俯瞰城里渭河流畅,绿色火车穿过“十八孔”桥,马车,汽车穿梭蜿蜒曲折的“五道弯”缓慢爬坡上原,塬边大马路皂角树荫覆盖,马路拐弯处一辆没鸣笛的货车突然急速下坡,路面是料浆石(土块粉花成硬石头)碎石路,一颗石头子不偏不倚砸在他的头上。伙伴喊叫大人,村人路人赶忙将他送到十几路公社医院抢救,可因当时医疗条件未能彻底治愈,落下了病根。

屋漏偏遭连阴雨,后来长大了,三十年前那年麦收前夕,天刚蒙蒙亮,他就扛起镰刀去坡边割草,准备回家喂牲口。到了中午,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他身上。他背着沉重的草捆往回走,累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喉咙干得仿佛要冒烟。在上坡时,他遇到了驮酒的骡马。那山路崎岖蜿蜒、坑洼不平,骡子突然失蹄卧倒,驮着的木头酒坛子被打翻,裂破木酒罐,酒倒流了满地。解放(七爸)实在太渴了,便趴在地上破碎的坛子沿如饥似渴喝起了流淌的酒水。他喝得太急太猛太多,最后醉倒在地。从那以后,他的精神就变得不太正常,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后来家人多次带他去医院治疗,病情却时好时坏,经常发病。每一次犯病,婆都心急如焚,四处寻医问药,哪怕只是听到一点偏方,她也会想尽办法去尝试。为了给他治病,家里花光了仅有的一点积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可婆从未放弃过,她总是坚信,有一天七爸能好起来,像正常人一样干活生活 。

“解放,昨晚屋子灯不亮了,你给看下”“好,我拿工具”舅婆叫马上要去城里做工的他给看灯。傍晚天色已暗,城里干活毕刚踏进街门口,猫婶又说:“前响,修好灯,昨晚绳子被风吹屋瓦溜下来碰上了,不亮”“行,婶子,你先回我就到”“吃完毕再去吧”婆已做好晚饭,“天黑了,我回来吃”。聪明伶俐手巧娴熟无论啥一看就会,小时候就精通电工,打井修田犁地耕抹,算盘笔录样样精通。

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那时我才刚脱掉开裆裤,懵懵懂懂的。只记得一天午后,天色昏暗,我也记不清是啥季节了,当时我正在塬边玩耍,突然看到一行人十几个,从城里南坡抬着木板,包裹着爷爷捆绑在木板上抬了回来,从我身边经过到了塬边,由近渐远又折去西坡土窑洞,后面还跟着好多人。就远远地看着他们由远到近,我没有惊慌失措,最后我也跟了上去。后来,大人让我穿上一身白,白褂子、白裤子,连鞋子都用白布裹了起来。婆叮嘱我别乱跑,说大人们都忙着呢。从帮厨洗碗切菜的大妈们嘴里都说“肺结核”。我瞧见婆痛哭流涕,双眼红肿,半张脸都隐在一条大手帕后面,手帕将她的头都裹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爷爷走的时候六十出头,依稀记得,每次吃饭,婆把饭端过来。盘坐在炕沿的爷,脱掉厚厚的棉衣褂子,摘掉带舌尖的棉布灰色帽子,端起了饭就吃,威严得像要去出征杀敌人,我乖巧地端起饭碗站立在窑洞炕沿边吃饭,生怕掉下一粒米粒,被爷训斥,夜晚饿了,七爸(解放)扒开窑炕里面最深处,从墙脚取出藏在土墙里的电线插座接上自己盘卷(炉丝与地盘分开)的电炉子熟米汤(小米),给了饥饿难忍的我。

婆比爷爷小十几岁,她是十三四岁就裹着小脚嫁过来的,这些都是多年后婆告诉我的。爷爷是因为思念两个儿子,早起晚归用铁丝箍的木桶每一天由城里上坡往原上担十二担粪浇灌坡地,整日废寝忘食地劳作,最后得了肺结核。

解放前,匪患四起到处抓壮丁,爷爷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伯抓走了,此后几十年都杳无音信。听村里人说,大伯被抓到海岛去了。四儿子,也就是我的四伯奔赴前线,一年后战死沙场,三十年前家里收到了褒奖证。婆把它端端正正挂在正堂,每隔几日擦洗一下橙色金丝玻璃框。

如今,婆又开始寻找她的小儿子解放,也就是我的七爸。“你看见解放了吗?”婆那满是焦急的声音在村子里回荡。“姐,你说啥呀?解放都走了半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舅婆追问道。婆的娘家就在我们村,槐树村子不大,巴掌大的地方,有点风吹草动,全村人很快就都知道了。

街口青石板铺的街道很窄,她那瘦小的身躯在街道上来回穿梭,试图挡住夏日炎炎的暑气,却怎么也挡不住内心的焦虑。她从我们村出发,前往窑庄唐姑姑家打听消息:“巧凤,看见解放了没?”“达达(婶子),你快坐,这是咋啦?”“解放早上出去就没回来,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啊,我在我们村里找找,他平时常去村长黑蛋家。”“你别忙,先喝点水,我给你做点饭。”“我哪能吃得下啊!”婆摆了摆手,脚步匆匆,又朝着坡边走起,寻找下一个可能的地方,她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儿,仿佛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七爸解放。

平时里在村口那棵老树下,总能看到婆的身影。她身形瘦小身骨高,脊背微微佝偻,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腰。裹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薄棉袄,灰蓝的大襟衣服衣角还打着整齐的碎补丁。她满头黑发细长一尘不染,梳舒展开像夏日高山飞流瀑布,常常被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又盘起来扣在脑后,而今好像看到几缕碎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她的脸上布满皱纹,每一道纹路都像是岁月镌刻的故事,写满了生活的沧桑。眼睛明亮炯炯有神,却透着和善与温暖,看上去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就像绽开的菊瓣,她的手粗糙干裂布满老茧,就像山岭沟壑塬边的梯田。

日子这样过着,平日里她总爱坐在街门前青石头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做针线活。身旁的种线光框里,放着针线和布料,偶尔抬头,目光望向远方的田野,那片土地承载着她一生的回忆与希望。和邻里聊天时,她声音爽朗,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关中西府乡音,讲着过去的趣事,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让人感受到乡村生活最纯粹的温暖。今儿愁眉苦脸笑容被心中牵挂掩盖。原上人说:“宁肯给一碗油不给一滴水”隔几日与邻居去坡底五里路泉里(泉眼)提水,硕大的木桶在裹在瘦小的身躯上,拄上棍子一步一步落上原。街门口遇到口干之路人要水喝,毫不犹豫大铁勺端出来。多年后有自来水了,路人感叹:“冬不枯,夏不溢”甘甜清冽。

初夏的暖阳为土街铺上一层薄金,田野间麦浪滚滚,婆正缓缓走着,停停走走日头已偏西,看看砖瓦窑洞,大树底下杳无踪迹。她身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老式薄棉袄还未脱掉,藏青色的布面上打着洗得发白的补丁,针脚细密像是岁月留下的独特纹路。一条黑色的粗布裤子,裤脚用深色绑带紧紧扎着,显得干净利落。满头青丝一缕一缕一尘不染整齐地梳在脑后,挽成一个小巧的发髻,用一根黑色的簪子稳稳别住。脸上的皱纹如同一幅古老的地图,记录着一生的风雨,可深陷的眼窝里,目光依旧矍铄透着关中人独有的质朴与坚韧。

她的步伐极为缓慢,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跌倒。那双裹成七寸金莲的小脚,被紧紧束缚在一双黑色的布鞋里,鞋面绣着简单的花纹,鞋头微微翘起。因为裹脚的缘故,她的脚严重变形,行走时只能依靠脚尖和脚跟勉强支撑身体,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摇晃,身体重心不断调整,仿佛在与地面进行一场肉体的博弈。

暖阳嗮红了天微风拂面,凸凹土路起风了,她的手腕一前一后摆动手指微颤,手上布满了老茧与青筋,像是干枯的树枝。路过街边的村队部小店铺时,她微微转头,目光中带着些许好奇像在寻找猎物,偶尔还会停下脚步,和熟识的村人寒暄几句后,再问一问,“看见解放了没?”他们摇头,村人已习惯,七爸经常跑走,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却透着浓浓的盼归。宛若祥林嫂找阿毛。“看见阿毛了吗?”没有经历像她这样的苦难,没有生在那个时代,怎么会体会出一个女人的辛酸苦楚?正如董卿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

音容面貌经常浮现“解放,快点吃饭了,趁热吃”“噢”“吃毕后吧褂子脱了,我给你洗洗”“不了,娘,今日干完毕活我自己洗”“我伯去哪里了”“他天没亮就去城里担粪了”“我走了,娘。”“你不等你伯了”(伯关中语是爹)。“坡上草丛有蛇,你要小心”婆对快速走了的七爸说,“有蛇,小心”大声地呼喊回荡在清晨的炊烟与微风中。七爸平日里话语不多,莫谈东家长西家短。村里人:“瓜娃哭他娘心里有数”“看解放给娘又买点心了”“孝子”邻居四婆给碎(小)婆说。

往常平素里(平常)一天清晨,棕色大花猫眯着一双眼,平日黑夜里放光的金星火眼黯然失色,早晨婆把嚼碎的馍馍在嘴里翻滚了几下放在炕边木盒里,小心翼翼地用墙席边角盖着,生怕老鼠打翻。“瞄,瞄,瞄”花猫伸展四肢,婆抚摸“咕噜,咕噜”。七爸从地里耕地回来,婆喊他吃饭,洗完脸(农村早起先干活,九点后回来吃早饭),端起了一大碗燃面(无肉无香味,基本也就是醋盐辣子)狼吞虎咽,婆一边收拾锅灶一边说:“慢点,小心噎住”七爸笑了,婆笑眯眯地看着也乐了,“不急、不急,慢慢吃,锅里还有哩”灶火的柴火发出“哄哄”响声,照亮婆炯炯有神的脸颊,额眉上烟熏显得皱纹像梨沟,“娃呀,将来我们或许能天天吃上臊子肉面”,七爸吃完毕放下竹筷子,双手端起碗嘴对碗沿边舌头伸入“沙沙,叭叭”碗底明镜照人。婆一边说一边两眼放光朝窑门外张望,黄色老母鸡在院子二个爪子不停地在沙土里刨,一群鸡娃跟其左右;鸭子“嘎嘎,嘎嘎”四边游动,“大舌头”揭反了白瓷碗寻找蚯蚓;街门外围栏里黑猪发出了“哼哼,哼哼”声击打石槽,时而翻栏时而刨土,婆拿起昨夜轧好的野苜蓿与玉米秆端出去。

夜幕垂下俯瞰城里远处星星点点,星罗棋布的灯光点燃城里,白天喧嚣闷热天空恢复寂静。村庄路旁昏暗的灯光一晃一晃,小脚行走十多里路缓缓停歇,瘦弱的身子靠在漆黑炕沿边,依稀中她那张消廋的脸上梦见七爸回来了,婆问:“你走到那么久,有几十年了,到哪里去了?”“没有到哪里去,一直在你身边”“在我身边?”“没看到你?你这不是说胡话吗?”“是我、娘,在身边”,你每天吃饭谁做的?谁给你晚上端尿壶?”“是禾苗”婆说。禾苗是婆的孙女,“我已托付给禾苗了,她结婚办的场面很大,很热闹,我都看见了。”我会教会他做事”七爸说。“他是谁?”婆疑惑。

在宁静的村庄里,一场突如其来的轮回打破了山村的平静。突然疯癫离家后便如人间蒸发,几十年毫无音信。他的母亲,我婆,一位坚毅刚强的小脚老太,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未放弃寻找,足迹遍布了山山水水,龙蟠庄每一个可能的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时光匆匆,婆的头发渐渐花白,脚步也不再轻快,但她对七爸的思念从未减少半分。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婆又在睡梦中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解放。七爸面容安详,轻声告诉婆:“自己已经转世,此生缘分已尽,让母亲不必再牵挂。”老人从梦中惊醒,泪水浸湿了枕头,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飞龙在天,吞云吐雾,神龙见首不见尾。”睡梦中婆游地狱般被惊醒,起来后在炕沿席子上摆放一个大瓷黑碗,里面盛了饭菜又插上三根香,“回来了,回来了”,双手作揖“平安,平安”。烟雾缭绕,烛火跳跃,微光摇曳,点燃的香烛正散发着袅袅青烟。那烟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拉扯,自香烛顶端缓缓升腾,时而纤细如丝,时而又汇聚成轻盈的薄纱,交织出如梦似幻的朦胧景象,婆拉着七爸的手。

时光穿梭,一排排楼房拔地而起,林荫大道小汽车川流不息。高楼大厦比比皆是,村庄户户翻新旧瓦房崭新村落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徐徐展开,“泥泞小道”到“康庄大道”,宽敞平坦的水泥路蜿蜒,土坯房,被整齐美观的二层“小洋楼”取代,屋内现代化建设齐全,禾苗男人炸麻花、麻叶、丸子,禾苗蒸馒头,宽敞明亮厨房宽大的客厅、玻璃门大红的“福”倒贴,温馨舒适的卧室,处处洋溢着生活的幸福。中心文化广场上,傍晚时分村民大叔们在闲暇谝闲传(聊天)大婶大妈跳起广场舞美轮美奂。

多年后,七爸女儿禾苗长大成人,城里卖菜的八娘娘托人带来了 一个陌生青年,说是在城里盖楼房做电工名字叫泉水,泉水第一次踏入家时,婆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身姿,相貌仿佛在哪里见过,“婆,婆”像是在喊“娘,娘”。“儿子”身临其境宛若儿就在面前,伸手抓又抓不到,摸又摸不上,话语一字一句与原来一样。“婆,婆”泉水打破了窒息,“我是孙儿”。往后,“孙儿”不仅对禾苗关怀备至,对老人更是孝顺有加,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纽带将他们三人紧紧相连。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儿泉水对老人的照顾愈发细致入微。他会在婆不适时,贴心地熬制汤药;会在闲暇时,陪老人谈天说地回忆过去的村里“十月初十”庙会与红白喜事。村里的人都夸赞禾苗有了个好归宿。

一次偶然的机会,泉水在整理老屋旧物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着自己曾经的做工账目,电费记录与油盐酱醋。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泉水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那些不属于他却又似曾相识的记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与这个家之间的姻缘,却不知这背后隐藏着一段跨越生死轮回的因果奇缘。

禾苗,婆知道后,二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婆看着泉水就像儿子在跟前,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思念欣慰,也有一丝释怀。她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羽化登仙”,是儿子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她的身边,继续陪伴在她左右,照顾她度过余生。几十年来自己装扮,廋楞脸宛如被厚厚的泥巴涂抹,不给人流露出心中的悲伤,掩盖着无法诉说的心事。从此,卸掉“伪装”,婆的疑惑解开了,儿子所说的“他”就是身边的他。

莫言:“当你压力达到快要崩溃时候,不要跟别人讲,也不要觉得自己委屈,没有人会心疼你,真正的强者是在夜深人静,把心掏出来,自己缝缝补补,然后睡一觉起来,又是信心百倍。”

泉水担负起一家子重担,更加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时光。他用自己的爱和陪伴,弥补着曾经缺失的岁月,让这个饱经沧桑的家庭重新充满了温暖和欢笑。而这段关于世道轮回与婆的故事外村也流传开来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一段感人至深的传奇。

九九归一,很多年前大雪天,腊月二十三婆归天了,舅爷,村人几百人为婆送喜丧火爆村庄里,泉水禾苗,掬起皇天后土,九十九朵迎春花灿烂绽放,那撒落天边黄土与盛开的黄花朵填满黄土高坡。

大年三十清晨龙蟠庄里老槐树下铁钟响过槐树村大把大把的鞭炮齐鸣为她敲响了送终声。旌旗飘扬幡上:“听天命尽人事,好好活着”婆说。在无数个湿淋淋的夜晚,婆辗转难眠,内心闪着潮湿的眼泪,踩着淋湿的鞋子,脚绑布松了,布绳子开了,蹲下扎紧,抬起头,风干了满脸泪痕,不是曲中人,难懂曲中事。寒风如刀,热风如哨,冬去春来。

多年后,回顾乡下村人诉说与婆托梦对话转世投胎因果前世,也算痴人说梦。那个许多生活的真实是需要以小说的形式圆满表述的,生活停止了,小说也就开始了,这个看似真实的故事,也只能通过虚构的桥梁表达这样才能是这种真实抵达真实境界。梦再显了生活,生活重演了梦,正如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随着一阵飓风排山倒海将龙蟠山庄从地上抹去,填满沟壑坠入深渊,故事也画上了句号。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家族,从明朝手捆手脚绑脚(至今上厕所叫解手)迁移沟壑纵横西府龙蟠山,数百年风云巨变风雨沧桑,故事只选取了一个人一时以婆为原型的一粒尘埃,百岁三万六千天中的一个人的一天平凡生活一瞬,槐树村庄嘎达角落曾经轮回一事,最终都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灰飞烟灭,前世不晓后辈不知。婆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七爸也从未降临过,村人都未熟知过。人生都会遭遇挫折、苦难,但真正塑造你人生的是你的心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活在人间。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雷如电,珍惜“不负人间走一趟”。

《花样年华》片尾:“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笑对宿命,笑对失去,笑对孤独,笑对一切轮回“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