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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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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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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十二时辰

尔雅金州,历久弥新。十二时辰的指针轻旋,像母亲指尖拨过旧纺车。慢生活的足音里,藏着多少离人胸口的软肉——秦巴汉水轻轻揉开那些疼,终成潮声漫过街巷。

【子时】

雨巷青石板还在数旧年脚印。滴答声不是雨,是远行客梦里掉落的钥匙,正叩响某扇木门。“吱呀”一声,像谁把故乡乳名含在舌尖,终究没敢喊破。墨色最深处,富硒茶在壶中悄悄沸腾。茶芽舒展如婴孩蹬腿,将秦巴云雾的乳香送进游子半张的唇。只一口,便把千里外的失眠,缝回了襁褓。

【丑时】

汉江在煨一锅老汤,江滩却炸开打铁花的火瀑。千度铁水泼向夜空,像替星星淬火;船工号子《汉水魂》追着火星跑,嗓子劈了叉,仍要把“归”字唱得山响。岸边老人家仰头,火光落进她干涸的瞳孔,忽然涨起潮来——那是她年轻时,在江对岸等过的火把。铁花落尽,江风卷着余温掠过她手背,像替远去的船工,最后一次焐手。

【寅时】

安澜楼飞檐挑着残月,像替全城举一盏不熄的灯。巡夜人手电扫过石巷,光柱在黛瓦上碎成银屑——那不是光,是母亲深夜替孩子掖被角时,失手抖落的针尖。墙角猫伸懒腰,尾巴扫过月光,替整座城说了声“嘘”。

【卯时】

桨板与龙舟同时破水,像两条平行又交汇的人生:一条追鼓点,一条追秒表。鼓声砸在少年胸口,震出他第一次离家时,父亲在码头擂响的铜锣;秒表滴在少女腕上,是她寄给未来的心跳。江面泛起金鳞,替他们收好所有没说出口的“保重”。

【辰时】

吊鏊烧饼翻身的刹那,芝麻迸裂声,像极了外婆炕头玉米爆花的脆响。抖音吆喝再热闹,不及老板娘银镯“叮当”一声——那是她出嫁时,母亲给的陪嫁。镯子碰竹笼,脆响敲进新面团,蒸得满街都是暖,暖得人眼眶发热。

【巳时】

月季长廊深处,花瓣落在石板凹痕里,像被雨水泡软的旧信。风一吹,花香漫漶了信上字句,只剩“等你”二字,在砖缝里长出青苔。老李坐在廊下,把掉落的月季别在耳后——他年轻时跑船,曾这样别过姑娘的发梢。如今姑娘已老,花却替他记着那段艳红。

【午时】

鼓点砸碎江面,桡手号子像把锯子,锯开所有被烈日晒硬的思念。岸上孩子折柳枝成哨,吹得满河都是“回家”。浪头跳起时,水珠挂在母亲晾在阳台的衣角,像给远行人的白衬衫,缝了颗会哭的星。

【未时】

蔷薇把香气织成软绸,白鹭是误闯绸面的墨点。老人仰头,阳光碎屑落在白胡须上,像撒了把金粉。无人机掠过,镜头里他和白鹭同时回头——那年她走前说的最后一句,正是“替我看看今年的花”。

【申时】

“平安金鼎”把阳光熬成蜜,慢慢淌过窗棂。老姐姐坐在门槛上纳鞋底,每穿一针,就把黄昏缝短一寸。针脚里藏着小儿子的第一颗乳牙,藏着老伴最后一声呼噜。放学孩子跑过巷口,跳绳声不是奔跑,是替她把日子重新拍松,好让针脚继续往前走。

【酉时】

晚霞醉成琥珀,江对岸忽然亮起星河。“一江两岸”灯光秀将楼宇化作流虹,《安康夜・最安康》的乐声漫过水面,光影里游着汉调二黄的脸谱。云朵红透了,躲进山后,像老人害羞地合上旧相册——里面的恋人,正当年少。

【戌时】

“酱油醋——嘞——”尾音拐三个弯,撞上便利店冷光。非遗市集里皮影在灯火中跃动,流水鱼宴、辣子鸡和蒸盆子裹着蜀味焦香;海碗碰玻璃杯的脆响,是老茶掺新泉的滋味。夜经济的底色,被烤得金黄——传统食肆与现代商圈在巷弄里共生,像老茶掺新泉,泡出岁月的醇。

【亥时】

趸船桅杆上的旧马灯晃啊晃,把最后暖光撒成细金线。晚归渔船“哒哒”经过,灯影一合,两岸的山悄悄对了个暗号:“明天见。”风把火苗吹得弯腰,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像母亲在说:“回家就好。”

这,便是魂牵梦绕的新安康;

这,便是把泪与笑都绣进针脚的十二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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