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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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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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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吃一枚八月炸

岚皋的八月,村BA正酣。场内,“咚!”篮球砸在篮板上的声响,爆起一阵又一阵欢呼。球迷们挥舞着荧光棒,汗珠子顺着胳膊往下淌,空气里弥漫着火热的喧嚣。挤在人群里,我热得不停擦汗。妻子拉了拉我的衣角:“走,出去透透风。”

场外,官元镇特色产品专场推介,熙熙攘攘,灯火璀璨。儿子一眼瞅见了那紫皮果子:“这是啥呀?”

“八月炸。”我脱口而出。那青褐油皮裂开一道缝,露出乳白色的果肉,像极了山里娃娃咧开嘴的淳朴笑脸。

“我们野果果是山神爷给的,呡甜。”农妇热情地递过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漫开,混着山风的清冽,仿佛能冲散所有暑热与喧嚣。

“这味道独特,像猕猴桃和无花果的混合味。”我喃喃道。“你咋知道的?”妻子笑着质疑。这一问,瞬间撞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我第一次尝八月炸,源于一次“偷窃”。

前几年我离中心城区30公里外的地方驻村,对山野万物尚感陌生。那天,在村干部老李家,我鬼使神差地顺走了他桌上的一枚八月炸。躲回住处小心翼翼剥开,那一口混合着负罪感的清冽甘甜,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与这片山野最后的隔膜。

后来跟老李熟了,我红着脸跟他坦白。他先是一愣,随即拍着腿哈哈大笑:“你个斯文人,还偷野果子!”逗完,他讲起自己的“八月炸”故事——放牛娃的年龄,他跟着外婆拾柴火,外婆总能精准地发现山珍野味,爬上树根,摘下熟透的“宝贝”,对他说:“这东西性子急,炸开了就得赶紧尝,放久了就变味了。”

忽然,我觉得手中的八月炸,不只是一枚野果的甜,更是老李珍藏的整个童年。

此刻,看着身旁即将展翅高飞的儿子,我似乎彻悟:八月炸的“炸”,是何等酣畅淋漓的“厚积薄发”!它用一整个春夏的光阴,在山风雾霭中默默吸纳,将日月精华沉淀为皮囊下的蜜意。它不慌不忙,直到汁水充盈到皮囊无法束缚,才“啪”地裂开一道缝,将自己最珍贵的内心和盘托出——这并非仓促,而是一种圆满。它用生命最饱满的时刻,完成了一次对山野的告白。

正回味着,球场忽然传来一阵更响的欢呼——“官元镇队进了球”。我没有去过的官元,但听说过官元,它何尝不是一种厚积薄发?李白后裔的迁徙传说、古家村的红香米、度荒救命的“神仙豆腐”,乃至山间的“报路歌”,所有这些都是时光沉淀下的“果肉”,在恰当的时机,向懂得的人展露其深藏的滋味与风骨。

夜幕下,我们驱车返回安康城。儿子在后座安睡,嘴角带笑。车内,八月炸的清香若有似无地萦绕。这香气,是从陕南山坳里“偷”来的一缕山魂,是自然与生命慷慨赠予的启示。它渗入我们归途,也将渗入儿子去北京的行囊——愿他永远记得,生命最甜的滋味,永远来自于那些沉默扎根、耐心酝酿后,终将迎来的、无愧于心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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