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樱花开
暑去冬来,每次经过安康大道,目光总被那警察亭旁的一株树牵住——那株樱花,还在吗?
从江南迁至江北,日子流水般过去,唯独这份牵挂生了根。直到七里沟立交桥的围栏拆除,露出那道熟悉的身影,悬着的心才稳稳落下。那是一对或许是匠心嫁接的“连体樱”:一株粉,一株白。花期绵长,仿佛执意要把春色挽留得久些。
三月风刚转软,细密的蓓蕾便挤满枝头。尤其那株白的,近乎透明的花瓣攒着一冬的念想,忽然在某个清晨豁然绽开。风来时,碎瓣簌簌地飘,沾在行人肩上、发间。阳光从花隙漏下,洒一地碎金。我常在这时放慢脚步,看花影摇曳,看车流光影,也看那个站在花树下的身影。
那是一位交警,白色檐帽檐角微翘,手势却沉稳有力——疏导拥塞的车流,搀一把迟疑的老人。喧嚷的十字路口,因这落花,竟有了一丝笨拙的温柔。
白樱尚未谢,牡丹般的粉樱已悄悄蓄满了力气。我对这“双樱”的深一层留意,是在一个暮春午后。人行道早已绿荫浓密,却忽见叶隙间跳出一簇簇红玛瑙——樱桃熟了。
樱桃树下,想起朋友提过的一桩旧事:他曾慌着横穿马路,一声清亮的哨音将他钉在车流中。被“请”进警亭,重读交规,看事故短片。临走时,那位女警轻声说:“下次注意,安全第一。”朋友说,他永远记得她身后那树樱花,正开得重重叠叠。骑警驶过,带起的花瓣粘在被雨水打湿的制服上,那画面像被风吹乱的慢镜头。
又想起另一个场景:暴雨如注的黄昏,公交站旁,交警立在没过脚踝的积水中。雨线砸在帽檐上成串坠下,樱花被打落一地,薄薄地铺在岿然不动的胶鞋四周。深秋的寒雨里,樱花早已谢尽,他仍立在积水里。每见此景,心里便漫起一种沉静的暖意。
白樱谢了,粉樱开;粉樱谢了,绿荫满枝;绿叶丛中红果点点,然后又是冬日的沉默与等待。这树樱花静立在道旁,看着江南江北的桥连通,看着安康大道由堵变畅,看着这座吉祥城市容颜日新,却始终守着最初的温柔,守候着不息的车流。它等候的从不止自己的花期——更候车行有序,候路人平安,候下一个春天如期而至。
如今,七里沟立交桥已舒展成苜蓿叶交织的通途。而路边樱花依旧——仿佛在说,有些守护不因道路变迁而改变,有些等候总在尘世喧嚣中静默如初。
而我,依然会在路过时,瞥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