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吾河记（外二首）

雪水劈开峡谷，那匹青鬃马

蹄印砸亮石崖，直抵高峰

胜利峰上，风卷着哨卡

弹孔里还挂着冰碴星子

四十个昼夜，把誓死装进枪膛

北山脊梁，硬顶出个黎明

碉堡下的热血，早凝成了冰霜

战士们站成胡杨，扎在山脊

黄沙里翻出一枚旧弹壳

像半封没写完风卷起的家书

我立在峰顶，落日熬成金色

一捧捧，灌进断崖的伤口

伊吾河谷转个几道弯

嘶鸣撞得群山发颤

那马，昂首长啸

仍往前方奔跑

风穿我胸膛时

正复刻着那年英雄的模样

山不说话，只把名字深深刻进岩壁

猎猎的红，早嵌进英雄城的碑文

伊吾河啊

你穿越群山而过的模样

像极了母亲的怀抱

温软地裹住群山

◎ 伊吾胡杨

沙埋半腰，还举着干枯的胳膊

向苍天高声应答

根是大地的筋骨，一滴水

就能让它熬过四季

叶小如针，把风沙钉在身后

秋风起，如枯瓣落似金箔

尺蠖啃新叶，是它在呼吸

春破裂泥土，嫩芽就拱出地表

泪是盐碱熬成的露

雪压枝，脊梁反更直

倒也站着，三千年没换姿势

风蚀骨节，刻着生与死的年轮

枯枝窝着鸟巢，那是风沙的摇篮

风一吹，惊醒千年之梦

沙丘挪着，把遗忘往前推

它把名字刻进淖毛湖

活着，是站着的碑名

死了，是大地悲壮地呐喊

伊吾胡杨啊

望你一眼，万年的沧桑与悲壮

就沉进心底

◎ 戈壁上的能源烟火

焦炉在地下喘着，直冒黑烟

塔架戳在风里，影子铺在戈壁当地图

管道里，煤和电奔跑竞争

焊工面罩下，汗珠滚成星点子

烟囱吐着白气与云朵对话

群山把落日熔成铁，染红了戈壁

煤渣里根生出绿梦

一盏盏闪亮的路灯，悬成天上的银河

建设者驻地落户

竟把日光收集成碎金的戈壁

地脉在跳动，沙滩变赛场

工人把扳手砸进风里

把黑铁敲成光能

古丽的笑声，亮艳了荒原

等绿爬满铁架，风便读懂人定胜天

这方土地的名字，正被伊吾人

重写自己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