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北人。在家排行最小,年轻时曾在高原上打工。我上学晚,九岁那年才进了当地的原店小学。学校在村里一座废弃的旧庄院里,共有三孔窑洞,中间一孔是两个老师的办公室,两侧各有一孔教室,一年级和三年级共用一孔窑洞,二年级单独在一孔窑洞,学校简陋破旧,用泥墩子支起来几张粗糙的木板,就是长长的课桌。
我们村还有一座学校,叫石羊八年制学校,从四年级到初三共有五个班,老师都是农民出身,农忙种地,农闲上课。初三全班二十六名学生,学习成绩普遍不好,只有我一个考上了高中。我为同学们惋惜,发誓绝不辜负全班同学的期望,努力学习改变命运。高一那年,我用拼命学习换来了好成绩。
我爸说:等你们兄弟几个全结了婚,咱们才能分家过日子。于是全家人反对我上学,天天逼我回家结婚。无奈之下,我选择了辍学,开始外出谋生。
从一九九四年到一九九五年,我一直背着中文系的书在银川市的建筑工地上自学。白天搬砖、拉沙灰、打圈梁,晚上爬在床上看书写作。我曾经发誓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家人争口气,我要让爸妈明白:离开他们我照样能拿到大专文凭。连续几个月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劳动,常常使我趴在书上睡到天亮。我的身体累垮了,心里开始动摇,不得不面对现实。从小学开始,我就有一个流浪汉的梦,梦想着能写出《三毛流浪记》、《鲁宾逊漂流记》那样的作品,就算再累再忙,每天一篇日记我从未空缺过。
在工地上,我从不偷懒,我可以为了每天7.5元的工钱拼命,为了一道山墙上最后那块砖头从六楼跑下一楼去搬砖。九十年代的银川,到处都在搞开发,建楼房,可是法律在这里很不健全。老板总是欠薪。我们七位亲友团结一心,不愿被宰,我们有拳头,谁不给钱就揍谁,一些老板都见识过我们的血性,好几个老板的打手都被我们放翻过。那时候我们不管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只要欠钱不给,就被我们修理。关键时,只要二哥带头喊一声,我们都能像狼一样快速出击,对方就算有三四十人,看见七个不要命的,常常四散而逃,被我们追着打。我们的凶狠也换来了一次次拘留和同行排挤。现在想来,我们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一九九五年,我从银川回家。腊月十八,爸妈为我包办了婚姻。这种违背意愿的婚姻,坚定了我离家远行的决心,我要迈开脚步,和我的新家拉开距离。
第二年开春,我一路向西,和同村的老乡登上了新疆境内的帕米尔高原,来到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我们忍受着严寒,呼吸着海拔四千余米的稀薄空气,在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脚下,为边防部队搞工程维修,为塔吉克族牧民修建石头房。新疆塔吉克族塔什库尔干自治县属于喀什市辖区的一个县,是中国边境最西端的门户之县,西北、西南、南部分别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接壤。有名的红其拉甫口岸、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三大石头城之一就在塔什库尔干县,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就是在塔什库尔干河上游边防某团九连前哨班拍摄的。那里终年积雪,平均海拔高度五千余米。那年,因中俄关系紧张,需要在九连前哨班修建一座战备油库。一位河南的包工头利用部队上的关系,承包了修战备油库的工程,带着我和另外两位民工,骑着牦牛爬了一天的山路,到九连前哨班干活。两天后,那两位兄弟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不得不搭乘送给养的军车下山。光秃秃的褐色山包上,只留下我一个人,凭借一把铁锹,一把洋镐,一根钢钎、一把大锤,两根撬杠,像愚公移山一样,苦干了三个多月,终于在挨着九连连部北面的山包上,挖出一座隐蔽的油库隐藏点,有可能创造了一项没有载入历史的吉尼斯纪录。记得完工的时候,铁锹裂了,洋镐秃了,锤头短了,撬杠弯了,一米多长的钢钎磨损严重,只剩下五寸来长。下山以后,我遇上了最倒霉的事情:那位河南的包工头,因偷盗自行车,被塔吉克县公安局刑警队古队长抓住,一顿拷打,居然将这些年偷盗部队财物的事倒得干干净净。后来,听说他在部队当参谋长的哥哥再三周旋,部队不再追责,从轻处理,只判了那位包工头三年有期徒刑。可怜我艰苦奋斗三个月,到头来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选择深圳,是因为新疆的生活实在难以继续。在新疆生活的那两年,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磨难。塔什库尔干县的边防某团,有一个骑兵连,因为边防线地势复杂多变,需要骑兵巡逻,帕米尔高原漫长的冬季,每年都要储备充足的马草。打马草虽然辛苦,但有钱可赚,又是给部队干活,我们这些民工,在部队上都有老乡,算是有点关系,这活就由我们干了。
美丽的塔什库尔干河像一匹烈马,一路倾泻而下,流经塔什库尔干县,将帕米尔高原融汇的雪水带到山下,在河岸两边形成了绵延的湿地。每年春夏季节,茂密的水草在这里蔓延,把塔吉克族牧民的大尾羊、牦牛、骆驼、马群,喂养的膘肥体壮。塔吉克族牧民就是依靠放牧、依靠政府发放的口粮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每年农历八九月份,边防部队后勤处就会组织民工、牧民,在草场边上选择一块驻地,扎下帐篷,开始打马草。说是马草,其实就是半人高的水草和一人多高的芦苇。塔什库尔干县受高原高寒-半干旱气候影响,秋季气候开始变冷。农历八月,早晨的塔什库尔干河,浅水区开始出现薄冰,泛黄的草场上,太阳照耀着草场,浮冰折射的光束非常刺眼,清粼粼的浅水里,倒映着水草的影子,等着我们收割。
连续两年,我们在部队圈定的这片草场打马草。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不适宜下水,这时候我们坐在草场边等待太阳融化浮冰。一位有多年打草经验的塔吉克族巴郎子(塔吉克族对男子的统称)说:早晨浮冰没有融化的时候,下水容易生病,我有几个汉族朋友就这个原因,得了关节炎。巴郎子的话一点也没错。这时候我们都不会下水,也不会闲着,坐在河边,用捡来的石头磨镰。打马草的镰刀叫大山镰,比普通镰刀大好几倍,镰头长约七十公分,镰把长约一百五十公分,靠近镰把前端有一个手柄,也叫拐子,和连头方向一致,整个镰刀形状就像一个大写字母F。打草的时候,人是站着的,膝盖以下全部陷进水草地里,最深处水线甚至漫到腰部,非常危险。我们左手握住镰把末端,右手抓紧手柄,像划桨一样双手用力向地面一滑,脚前方两米宽的水草,齐刷刷地,向左手边倒去,第一溜水草割到头,再反方向割回来,平整的草茬子上就会堆起一道长长的草梁,巨蟒一样,卧在草场上。第二天太阳落山前,昨天的水草早已风干,再泡在水中就会腐烂、变色,我们用一根长绳,将草捆扎起来,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将马草拖出来,晾晒在没有水的地方,等待部队收马草的时候过秤算钱。在高原太阳紫外线强光的照射下,草场上虽有无数银镰在不断地挥动,但我们的心里是寂寞的,大家都在单打独斗,没有时间说话,甚至没有时间吃饭喝水。我们早晨出来,背着水壶和囊饼,全天都在抢马草,谁若抢到一块好草场,谁这一天就能打几百斤马草,没经验的抢到好地盘的民工,辛苦一天打下的马草,晒干以后可能只剩几十斤干货,这一天就算没挣下钱。有一次,为了多打马草,我涉险进入一个深水潭边割芦苇,踩破了浮在水潭上面的草皮,掉进了水潭,危机时刻,手里的大山镰钩住一族芦苇的根部,救了我一命。从水潭里爬上来的那一刻,我浑身酥软,欲哭无泪。
生活还得继续。在群山环绕的草场,中午的气温高达四十度,早晨和傍晚低至十来度,夜里开始结冰,我们干一天活,就能体验一次春夏秋冬。为了减少鞋子的阻力,我们穿着十几块钱的军用胶鞋;为了腿上少沾泥水,我们穿着膝盖以下撕掉裤腿的短裤,在草地里劳动。平常,只要拔腿向前迈一小步,脚下方圆数十米内,整个草皮就会跟着晃荡一次。草皮有没有危险?会不会踩破了把人陷下去?时间长了,周围一晃我们就能判断出来。第一年打马草的时候,听老乡说,晒干的水草部队每年都按四毛钱一斤收购,这在当时是个诱惑,所以我就跟着有经验的老乡干。两个月以后,打马草总算结束了。大家的工钱并没有人们说的那样干脆,从第一年十月一直拖延到第二年夏天,才开始结算。负责打马草的正连级干部是我的远方姨夫,名叫张建奇,他当时任边防某团后勤处股长,知道这层关系的人都羡慕我有亲戚罩着。其实张建奇一点也没有照顾我们,他不光利用手里的职权,将草价压低两毛钱,坑害老乡,还打白条欠我们草钱。我的欠条上是六千六百元钱,这笔钱直到今天也没有偿还。到深圳以后,有一年春节我回到老家,听人说张建奇回家探亲了,我赶紧揣着欠条,骑自行车上他家讨要我的六千六百元元钱。没料到他听到风声,躲了出去,这件事就这样拖着,一拖就是二十多年。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属于边防区,上山的时候需要在户籍所在地办理边防通行证,才能上山,下山的时候得在边防站办理下山证。我上山时的通行证有效期只有九十天,证件过期后,因为拿不出二百六十元钱办理暂住证,塔吉克自治县公安局的刑警队队长古海庆找到我的住处,限期要求我办理暂住证。我说:工钱都没有结算,没钱办理。古海庆说:没钱办?那你小子请我吃顿饭,我就放你一马。我那时年轻气盛,性格耿直,哪里会答应他的要求。塔什库尔干县没有耕地,物资匮乏,所有供给全部从山下的喀什市运送上来,消费成本很高,一顿饭少说也得三四百块,我哪里有钱请他吃饭?几次催促以后,古海庆恼羞成怒,带人直接把我拷进了县看守所。两名陌生的民警在询问室里,把我折磨得遍体鳞伤,汗水湿透了棉衣,脱下来能拧得出水。他们当时拷打我的理由非常可笑,说塔什库尔干县的百货大楼被盗,有人举报我是主犯,只要我招了,就能免遭皮肉之苦。我一听,忍不住破口大骂:古海庆个驴日的,公报私仇,我一定要告你。对于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宁死没招。我被拘留了一个月以后,无罪释放。那次非人的折磨,使我落下了脚跟疼的毛病,现在如果走动太多,就会脚跟酸疼难忍。更让我忍无可忍的是:我在拘留所受难的时候,我们同村的一位老乡公开造谣说:那个家伙听说犯了死罪,再也不会出来了。几个老乡信以为真,合伙瓜分了我们一起承包工程时的工钱。我从看守所出来一听这事,肺都要气炸了,当场找到那个造谣者打了一架,讨回了我的工钱。一夜之间,这个世界在我的眼里,变得毫无希望。
这年年底,我再次选择了回家。那次回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存在,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生活无法停止,流浪还得继续。
一九九八年二月二十三日,我来到了深圳。这是一座适合年轻人的城市,是改革开放的试验田,也是我人生路上的试验田。我把自己的根扎在深圳,一干就是二十年。我人生的黄金时代,在深圳度过,在石岩街道度过,在艾美特公司度过。我天生是个不安份的人,虽然我的身体被流水线的束缚,可是我的思想依然在理想的道路上漂泊。在我工作的电器公司,我从未满足眼前的工作,虽然我是一名普通员工,但是我脚勤手快,肯下苦功,一次次抓住了公司创造的学习机会,学会了五金加工、注塑技术、生产管理。二十年来,我从一线员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职位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我不断尝试,不断迎接新的挑战。二十年来,我在艾美特公司先后更换了十三个部门,创造了公司员工调换部门最多的记录,掌握了别人触摸不到的技术和经验。
在五金车间,我学会了识图、修模、调机,学会了模具原理,能准确分析新模具的设计缺陷;在注塑车间、马达车间、制网车间、装配车间,我掌握了核心技术,成为公司的技术骨干。我在市场部做销售的四年时光,特别值得纪念。那几年,我真的成了流浪汉,因为工作,我到过河北、河南、山东、南京、北京,走马灯似的转换,使我了解了不同城市不同群体的生存法则,学会了同陌生人打交道,学会了推销公司产品。无论在哪个商场销售我们公司的产品,只要我往那里一站,我就有办法吸引顾客。记得有一次,一位顾客刚刚买了另一家品牌的产品,听了我对我们公司产品的详细介绍,那位顾客居然退了原来的品牌,选购了我推介的一款产品。这种满满的成就感支撑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刚出社会的那个毛头小子了。现在就算马上失业,我也能从路边摊做起,依靠自己的能力养活一家老小。在我的心里,永远记得妈妈说过的一句话:我们不怕穷,就怕懒。我从小就是个手脚勤快的人,这些年为了改变现状,赚钱养家,我白天工作,晚上码字,闲时绘画、做家教、当讲师,苦和累对我根本不是事。我对生活充满了激情。
我第一次被上司误会,发生在五金车间。那年我刚刚被提升为车间领班,上司刘课长就调走了,接替他的是河南籍的程课长。程课长体型偏胖,个子矮小,四方脸,小眼睛瞪得滚圆,对谁都是一张笑脸。程课长来自研发,有知识懂技术,在我眼里,程课长绝对是老板需要的那种人,但是因为性格太直,很难和人沟通,最终还没干满一年,就辞职走人了。
那是生产旺季,车间人手紧张,为了赶产能,程课长带着十几名现场管理干部,到生产一线开辗光机、攻牙机、打包装、组装自动器,一干就是三四个小时,几乎每天都在员工后面下班。进过工厂的人都知道,生产线班组长的职责是参与现场管理,调试生产设备,平日并不需要直接参与开机生产。程课长的这种做法,时间长了,部分班组长就受不了了,背地里对程课长传来各种说辞,有人叫他周扒皮,有人叫他台湾佬,甚至有人骂他是狗汉奸、老板家的狗……这些诋毁之辞没过几天就传到了程课长耳中。程课长私下找了五六个人调查情况的时候,不知道谁借机向他反映,说那些话都是我骂的。我听说以后,就像哑巴吃黄连,真是有苦说不出。这种事,你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只能保持沉默,让人家来找你。
程课长并没有来找我算账,他和我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一些重大的事情他只找组长商讨,把我晾在一边。那几天,据说还有好事者讨好程课长,说我是通过某某经理的关系才被提升为车间领班的,其实那个时候,艾美特的晋升制度非常严格,脱产培训、毕业演讲、人事考评、上岗实习等等环节,一样不合格就会被刷下来。我当上领班,有的同事心里嫉妒,暗地里有人偷偷把M4的丝攻换成了M3的丝攻,造成了一大堆返修品,当然,这个人也没有彻底坏透,他这样干并没有造成零配件报废,只要将不良品用M4丝攻重新攻一次牙就可以了,这事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
话说程课长对我靠关系当领班这件事非常不齿,他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对程课长来说,这的确是个敲打我的好信息。当天上午他就含沙射影的找我谈话,话里夹杂着警告和诫勉。恰巧这天我感冒发烧,中午高烧达到了三十九度,公司医务室的老太太给我开了几片退烧药,劝我回去好好休息。服药以后,本来我还想坚持上班,怎奈药力加上高烧,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瞌睡难忍。我只好打电话向程课长请了半天假,爬上公司303宿舍,借同事的床躺了下去。这一觉,从中午十二点多一直睡到晚上九点同事下班。当同事把我摇醒时,我一看手机:妈呀,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老婆打了七个电话,程课长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吵醒我啊!我浑身软绵绵地直向同事诉苦。同事说:没接就没接,回个电话就行了,都是高烧闹的,赶快起来吃点东西吧!我说:我还是回家再吃吧!说完我就挣扎着起身走了。
到家以后,老婆指着放在茶几上的一袋花生对我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呀?你看你们程课长多好,知道你感冒了,特意称了几斤花生到家里看你,可你就是不接电话。我不由一愣,赶紧问道:他说啥了没有?老婆说:他问你干啥去了?我说你上班去了。他说你高烧发的不轻,请假了。我说我不知道,也没见你在家。他让我给你打电话,我也着急了,可是电话打死你都不接,程课长等了半小时就笑呵呵地走了。老婆如实告诉我事情的过程,说完了还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狐疑地说:不发烧啊,那程课长怎么说你发烧了呢?边说边去锅里给我盛饭。我心里想,这下真的完蛋了,事实摆在眼前,连老婆都不相信我,程课长怎么会信。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程课长误解越深,我们之间的疙瘩越发解不开了。从此以后,程课长对我完全有了看法。有一次我管理的班组发生了一次小工伤,他狠狠地处分了我一次。他舒服了,我心里反而稍稍安稳了一些。其实自始至终,我心里从来没有因此而记恨他,日久见人心嘛,后来我索性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工作上,他对我的态度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冰冷。
又过了半年,程课长因为工作上的事,也有人说他找到了龙华一家公司当工程师搞设计,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辞职走了。临行的那天,一些人为了避嫌,躲得远远的,只有我一个人帮他搬运行李,为他送行。
二零零九年,我考完了华南师范大学成人自考专科学历的所有科目。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我的心里毫无喜悦,只有刻骨铭心的疼。当年,假如我有机会继续上学,九八年我就能拿到大学毕业证。而十年之后,当我真正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刻,却不敢将这本迟来的毕业证书拿给我爸看,因为一年前他突发脑溢血,卧床不起。生性刚烈老人,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人生就像一局棋,哪能容许你悔棋。这些年我走北闯南,一路前行,无怨无悔。我要感谢克扣过我工钱,欠过我六千六百元元钱的那位远方亲戚,他的不仁不义使我离开了新疆,却选对了深圳;我要感谢生活中经历过的那些磨难,它使我在苦难面前挺直了腰杆,成长为一个思想富裕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