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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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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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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记

2024年8月10日,七夕。注意到手机上这个信息时,苏明微微地吃了一惊。几天前晓晴在梦里来访,要过一个不同以前的本土情人节。想到“麦琪的礼物”,他叹了口气。初以为是昨天,还为轻巧地滑过去而暗自窃喜呢。

当苏明从老家的硬板床上醒来,一身臭汗。一看手机:晚上九点二十八分,微信上没有任何消息,前女友们都在生闷气吧。他小心地发了一条:“今晚不能过去陪你,别生气哦。”对方秒回:“要你管。”不过即刻被删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以下的微信联系均如此。

他继续输出:“但愿从两胁生出翅膀,迅疾地飞到你的身旁!以弥补我的过失。我以为后天呢,农历很容易搞错。”发现自己的头像,竟是殷红的野柿子间一只向上攀升的花喜鹊。

“214,520,77——哪一天你讨我喜欢了?”

“1314不好么?”

“1111最适合你!”

一会儿又来一条:“留在乡下陪你妈吧。困了,睡觉。别叽喳烦我!”

“有人说妈妈是儿子第一个情人,我这么做没什么不对。”他想。自去年秋天回乡定居,哥家、姐家虽离之不远,很少往来。作为家中的幺儿,祖屋还在;因白发老母在,窗明几亮。在城市打工半生,回时孤单单地影印在祖屋的南墙上。

母亲说:“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

苏明:“不是啊。妈,你知道的那个晓晴,一直住在城里面,住习惯了,不愿意到农村来。其实我俩快有孩子了。”可是至今也不见他回城。晓晴是他的第一个对象,两人都谈婚论嫁了。突然她的家人说她病死了。他相信晓晴还在这个世上,虽然见不到她的人,却也神交好久了。后来在工厂时又相(先前相姑娘,后来相离异的)了十多个女的,见面不久就没有了下文,他统称她们为前女友。她们认可他的品质,和他加了微信,除了晓晴。不过从没有联系过,除了晓晴。他后来干脆不相了,止和“晓晴”在网上继续前缘;他相信她“灵魂”不灭,并且忠实于他;这样很好地压抑了他联系活在人世间的前女友的冲动,当活着的前女友们在朋友圈各种炫、非常怨时;总不免联系“晓晴”,以解相思之渴。

大约叹气声重了,母亲在东间房咳嗽两声。他啪地拉灭了电灯。暗地里查“今晚鹊桥相会几点啊”,结果“晚上九点左右”。这么说鹊桥已成,牛郎织女正相会。补天他是那块遗落在人间的石头;今儿个鹊桥相会他又是只在乡下睡大觉的喜鹊。

百般引逗,“晓晴”也不回,真的睡了吧。供桌上那只老自鸣钟正敲响晚十点的钟声。智能手机伴着他再次沉入梦乡。——在祖国的苍茫大地间,一只花喜鹊掠过广州地标海心桥,盛装宋制礼服的新人鱼贯而上;岳阳楼上“才子佳人”有模有样;襄阳城两万箱烟花绽放夜空……

喜鹊让五彩斑斓晃花了双眼,决意在飞过城市高铁站后,没入碧水青山,转向广袤的华北平原,养养眼,平平突突的小心脏。

在站前广场,大叔将飞奔出站的小女友拥入怀中;富婆轻抚小伙的肩头,许下重诺;卖花的小女孩灵巧地穿梭,为暑假里今晚的收获雀跃。突然,一女子吸引了喜鹊。她长衣长裤,孤身走向入口。她就是晓晴:粗手大脚;没身不忘!

在这个喜庆欢聚的日子,她神色匆匆要去哪里?喜鹊欲飞落在她的肩头,殷勤地问询;又怕她以为是惯常的偷袭失落了最后的魂魄!

好在喜鹊竟得以随她去往候车厅。当她掏出手机(她没有死!看她不是玩起了智能手机吗?),踌躇许久点开的页面,满屏亮起红色的警报:本城最好的医院诊断书!

直至屏面自然暗淡。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阖,眼角逸出清泪,一副疲累至极的模样!遭遇不幸,家人为何不陪在身旁?

红色警报依旧在喜鹊的眼中闪烁!使得它如土块般掉落在她的脚边。她探身拾起死掉似的小鸟,是一只喜鹊!她更是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泪水的浇灌使它活转过来,冲着尊容张了张嘴巴,可惜听不清它报的什么话。

它啊小脑袋里十分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据说以目前的角度上看,再美的人都是一副俯视的护法模样。而今在喜鹊的眼中,却是瘦削、凄惶的病美人。

她的骨节般的手指搭在它的小心脏上,心灵上的共振令它“喳”地叫出声来。引得周围的人瞩目,大家印象里的喜鹊黑白相间,这一只却是锦衣白头!“哇,喜鹊哦!”多人惊呼。这只喜鹊迥异凡间,它是鹊桥相会AI生成的视频当中的一只!它遗落人间使众生无不从手机屏移目关注。它百般不自在起来,那个禁锢在小身体里的魂灵要挣扎而出!它是苏明,或者和苏明一样,不惯于受到关注。它翻身跌落,蹦跶了三下,就让一只大手抄了去!

至此以后,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里,它成了候车厅里人人欲得的吉祥物。不过得到它的人立即就放了它,因为握在手心里不像看上去那么美好,像是张纸片,像是支羽毛。它一待束缚解开,立即向上飞翔,在辉煌的穹顶下盘旋寻找。它不见了晓晴,也许她登上迅捷的高铁远去了吧。一张张热切的笑脸和踮起的脚,向上抓挠的手指令它难以脱身。

女人说:“给我——为什么放了它?”男人回答:“它烫手,像带电!”人们投来食品、挂件、包包甚至于手机,像是水管爆裂水头喷涌而起。这一点也不友好,他们视它为神鸟,但是毫无敬畏之心。缤纷而来的物件一次次击中它,它像只纸飞机一头栽下去,又被放飞上来……

更深夜半,苏明来到母亲的床边,坐到床头上,把卧在脚头的老花猫抱在怀里说:“妈妈,你把那‘喜鹊搭桥,牛郎会织女’的故事再给我讲讲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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