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 澡
在道外南大六道街,有个国营浴池,离此不远的丰润街上有个老字号茶点铺“永发和”。
小时候,洗澡是件很费劲的事,别说在家里洗,就是去公共浴池洗也是“奢侈”的。当时,国营浴池网点少,洗澡的人又多,洗澡还挺费钱,所以,一个月能洗次澡就很不错了。
当晨光还未穿透冬天寒冷的雾霭时,爸爸就把我和弟弟从温暖的被窝中拽起来,我们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爸爸骑着“二八大扛”,前梁驮着弟弟,后座带着我,去国营浴池洗澡。为什么去这么早?爸爸说,一是浴池刚开门营业,池子里的水干净,二是早去洗澡的人少不用排队。
到了国营浴池,爸爸在楼下买了澡票,上了二楼,把澡票从裹着方方正正、洗身洗头的小肥皂上揭下来,递到服务员手里。而后,在服务员安排好的床座上,我们噗嗤扑嗤地脱去“大棉袄二棉裤”,把盛衣箱像罐头似的塞满。锁好盛衣箱,爸爸带着我们光不出溜地进入了浴室。浴室门两边是装着冷、热水笼头的盆浴台,对着门是四个大小相等冒着热气的洗澡池,两个池子中间上方悬挂着蓝色罩身、白色罩底的高瓦数电灯,在炽白的灯光下,浴室里热气腾腾,洗澡的人影影绰绰,好像在云雾里,不仔细看分不清对方彼此。
洗澡时,爸爸第一个下到热水池里,用手把里面的热水往我和弟弟身上撩,让我们逐渐适应水温入池泡澡。我们泡好澡,他开始轮流给我们搓澡,每次搓到弟弟的膈介窝、痒痒肉时,他稚嫩的笑声就会银铃般地回响在浴室里。给我们搓完澡,爸爸一边看着我和弟弟,一边自己搓。等他搓完,爸爸领着我们到盆浴台前,拿着台子上的脸盆兑好冷热水,给我们冲洗打过肥皂的身体。洗好澡,回到更衣室,怕我们遇冷着凉,爸爸赶紧用毛巾和浴巾(浴池提供的)擦裹我们的身体,待我们身上没有水渍、干透了再给我们穿上衣裳。
洗完澡,爸爸领着我们,拐进了“永发和”。“呜……呜……”,还没进门儿,店里的大茶炉拉着鼻儿地和我们打着招呼。爸爸安顿好我们就座,到柜台买油茶面和酥饼。他把买来的油茶面装在店里给食客准备的大海碗里,走到大茶炉前接着开水冲拌好后连同酥饼端到我和弟弟面前。油茶的浓香、酥饼的焦脆撞击我们的味蕾,我们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吃完了,我们的脸上、嘴上总会粘着几粒酥饼上的芝麻和油茶的残迹。
每当想起当年的情景,我脑中就会闪过“父子情深”、“父爱如山”、“舔犊之情”这样的词汇,更加感怀如今耄耋之年爸爸的养育恩情。
燃放“彩明珠”
腊月廿三,靖宇五道街两旁的鞭炮摊儿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买鞭炮的人拥拥挤挤、红火热闹。
刚下乡返城、参加工作不久的老叔揣着攒下的工资,用爸爸的“二八大扛”,也是前梁驮着弟弟,后座带着我来买鞭炮。在琳琅满目的鞭炮摊儿前,我和弟弟挑花了眼,看啥都喜欢、瞧啥都想要。
很快,老叔带来的三角兜就装满了,兜子里装着整挂的鞭、成捆儿的炮,还有“彩明珠”、“滴滴金儿”等多种烟花,而且每个品种都买双份。老叔说,买两份省得我们哥俩为你想放这个、他想放那个吵架,诱导我们兄弟从小和睦团结,懂得谦让。
这年除夕夜,我、弟弟和同院的小伙伴在大街上燃放“彩明珠”,弟弟紧握手柄,我用杆香点燃了药捻,药捻“哧哧哧”地冒着红光,不一会儿,五彩斑斓的彩珠画着弧线射向天空,我们拍手跳脚,欢呼雀跃,一颗、两颗、三颗……,随着最后的彩珠燃尽,小伙伴们惊艳的神情也在脸上消失,大家恋恋不舍地往家走,还回味刚才彩珠升空的精彩瞬间。看到小伙伴沮丧的样子,弟弟满脸自豪地说:“‘彩明珠’我老叔给买了俩儿,家里还有,明天晚上咱们再来放”。
在城市禁放烟花爆竹这些年,每到除夕,少年时买鞭炮、放鞭炮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看着窗外灯火阑珊的街景,绚丽腾空的“彩明珠”仿佛在夜空中闪现,变成新年的希冀划过夜空,射向远方。
鲤鱼灯笼
小时候,家家户户过年挂的灯笼,不像现在买现成的,而是自己扎的,我爸就扎过灯笼。
有一年快过春节的时候,爸爸下班从兜子里拿出竹篾、细铁丝、糊灯笼的白纸。在工作之余和忙年间隙,坐着小凳,扎起灯笼。我见他,先把竹篾一根根地破开摆好,点燃一根蜡烛,抽出竹篾在蜡烛上烤软让它弯曲变形,又拿着钳子把细铁丝拧固在竹篾的衔接处,扎制灯笼骨架。扎好骨架,按骨架走向糊上白纸,最后,用彩笔画上眼睛、尾巴、鱼鳍、鱼鳞,鲤鱼灯笼就做好了。接上灯头和灯泡,挂在家门前,寓意年年有余,看着那叫喜庆。
除夕,天刚擦黑,爸爸让我把灯笼开关打开,伴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盼望已久的年夜饭端上饭桌,大人们欢笑、孩子们欢喜,鲤鱼灯笼似乎被合家欢宴的场景感染,被风吹摆,跃试龙门。鲤鱼灯笼从除夕“游”到正月十五,那年春节我们过得格外开心快乐。
爸爸做的灯笼和现在卖的比显得简单粗糙,但它不仅烘托了喜庆的节日气氛,更表达了当时人们奔“四化”,创造美好生活的幸福愿望。
正月十五闹元宵
我三姨家住在道外十八道街,离靖宇街不远,每年过完春节我和弟弟都要在她家住段时间,和表姐表哥玩几天。
正月十五元宵节,靖宇街两侧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笼。有嫦娥奔月的宫灯,有“鲜花盛放”的花篮灯,有兔儿跑、马儿欢的纸灯,有“出泥不染”的莲花灯,有“八仙过海”的走马灯……,叫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花灯还没看够,铿锵的锣鼓声、动听的唢呐声从不远处传来,披红挂绿的扭秧歌、踩高跷、跑旱船的队伍渐行渐近,看那秧歌手手持彩扇,上下飞舞,扭动腰身,热烈起劲;高跷手四平八稳,扮成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踩着高跷“去取经”;跑旱船的古装扮相,青衫小衣,短襟小帽,左摇右摆,似在江河湖海激流进。跑旱马的头戴乌纱,身穿长袍,须髯飘洒,似在过山越岭勇向前。最可乐是“大头娃娃”,扮演者穿着红裤绿袄,手持彩色绸带扭跳着,由于道具娃娃头大而沉,视线受到阻碍,有的扭着扭着、跳着跳着就偏离了路线,冲向看热闹的人群,看热闹的人赶忙拽住“大头娃娃”送回到演出队伍里,引来人们一片笑声。
忆起靖宇街上元宵节热闹的场景,我唏嘘岁月无情,人生亦老,封存远去的记忆,以平和之心,珍爱当下,接续美好,让生活幸福满格,精彩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