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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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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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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担

“扁担弯弯三尺多,挑呀挑一路上把大山翻过”“小小扁担两头翘,挑起扁担笔直跑”…… 耳熟能详的“扁担曲”在耳畔回响时,记忆里那根根黝黑发亮的扁担,便会从时光深处缓缓走来,带着泥土的芬芳与父辈的体温,在心底轻轻摇晃。

周末的阳光格外温柔,踩着斑驳的光影回到老家。推开杂物间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墙角几根扁担静静伫立着,满身的灰尘遮不住它们挺拔的姿态,仿佛仍在等待着主人将其扛起,继续穿梭在田埂与山路间。指尖轻轻拂过扁担表面,粗糙的木纹里藏着无数往事,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棱角,是无数次与肩膀碰撞、与重物抗衡留下的印记。

孩提时,扁担是家中最寻常的物件,却也是最沉重的担当。清晨天还未亮,父亲便会扛起扁担,一头挑着装满肥料的畚箕,一头挑着农具,踏着晨露走向田间。夕阳西下时,他又会挑着沉甸甸的稻谷或番薯归来,扁担在肩头微微颤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在诉说着劳作的艰辛,也像是在吟唱着收获的喜悦。母亲则常用扁担挑着水桶,往返于家中与水井之间,清澈的水在桶里晃荡,映出她忙碌的身影,也滋养着一家人的生活。那时的我,总喜欢跟在父母身后,看着扁担在他们肩头上下起伏,觉得那弯曲的扁担仿佛拥有神奇的力量,能扛起整个家庭的希望。

最难忘的,是第一次跟着父亲进城赶集的经历。那天凌晨三点,父亲便起床收拾,将一百余斤的番薯丝干仔细捆在扁担两端。昏暗的煤油灯下,他反复调整着绳子的位置,确保两端重量匀称。“挑担子讲究平衡,这样才省力。” 父亲一边说,一边将扁担扛在肩头试了试。随后,我们便踏上了翻越明代谢铎笔下“藤岭腾半天,姆岭走半年”的姆岭、藤岭。山路崎岖陡峭,碎石子硌得脚生疼,空手攀爬都让人喘不过气,更何况父亲还挑着百斤重物。我看到父亲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扁担在他肩头压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他每走几步,便会停下歇一歇,用袖子擦去汗水,然后又挺直腰杆继续前行。十公里的山路,我们走了整整二个小时,当县城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时,父亲的脚步才渐渐轻快起来。卖掉番薯丝干后,父亲给我买了一袋糖,还给家人添置了过年的新衣。那一天,我第一次明白,父亲肩头的扁担,挑着的不仅是番薯丝干,更是一家人的生活与期盼。

在过去的乡村,扁担是农耕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上山砍柴、收获庄稼、搬运秧苗,每一项劳作都离不开它。而且扁担的种类繁多,各有妙用。树扁担结实耐用,多选用韧性好的松树制成,中间厚、两端薄,还会钉上竹钉或铁钉防止绳子滑落,挑重物时最是可靠;竹扁担轻便柔韧,用三年以上的老毛竹制作,有的还会将两端烤成钩型,挑轻物时凭借弹性,能让肩膀少受些累;还有那长约两米的冲担,用硬木制成,两端包着铁皮尖,专门用来挑柴草和秸秆,只需将尖头刺入捆好的柴草中,便能稳稳挑起。制作扁担的过程更是充满匠心,从选材、锯木、刨制到打磨,每一步都凝聚着手艺人的经验与心血,一根合格的扁担,要经得起岁月与重物的考验。

使用扁担也颇有诀窍。父亲曾告诉我,挑担时要根据两端重量调整扁担的位置,轻的在前、重的在后,这样能减轻肩膀的负担;起身时要先蹲下,再借助腿部力量站起来,避免腰部受伤。我小时候也曾尝试过挑扁担,可刚把扁担扛在肩头,就因为平衡没掌握好,两端的东西摔落在地,还差点被扁担打到脸。父亲笑着扶起我,耐心地教我技巧,可我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成功。那时我才知道,看似简单的挑担,背后藏着太多的学问与力量。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机械化逐渐取代了人工,三轮车、电动车成了乡村里常见的运输工具,扁担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曾经家家户户必备的扁担,如今只能在杂物间或博物馆里见到。可每当看到那根静静躺着的扁担,我总会想起父辈们辛勤劳作的身影,想起那些用扁担挑起的岁月。扁担虽小,却承载着一代人的记忆与担当,它是乡村生活的缩影,也是岁月留下的脊梁。

或许,扁担早已不再承担运输的重任,但它所象征的勤劳、坚韧与责任,却永远留在了我们心中,成为激励我们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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