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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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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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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 夜

大雪节气一过,山间的风添了几分凛冽。往年此时,正是山里人挖番薯、制山粉的大忙时节。可如今,昔日种满番薯的山地多半已荒,只有六旬以上的老人,在山脚田埂的边角处,零星侍弄着几垄。生产队时期番薯堆积如山、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早已被眼前的萧索取代。望着这光景,记忆里替家父去“管夜”的往事,竟悄然漫上心头。

“管夜”,就是夜里看守着生产队的收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集体制的大旗下,生产队是庄稼人日子的圆心。男人们扛起竹筐锄头,把汗水洒进春种秋收的田垄,播麦子、种水稻、栽番薯,从春忙到冬。尤其是番薯收获的时节,山里格外热闹。壮劳力们钻进密匝匝的薯藤里,把沉甸甸的番薯刨出来,装进竹筐,一担担往山脚下的空地上挑。那番薯堆得像小山,趁着晴好天气和呼啸的北风,妇女们便围坐成圈,或一字排开,皲冽的双手捏着大块头的番薯在铁刨上翻飞,红黄皮的番薯转眼化作细长的薯丝,晾在一排排竹簟上,在寒风里慢慢风干,等着干透后分到各家各户。

为了护住这些来之不易的收成,生产队会在薯堆旁搭起一座窝棚,我们称之为“夜厂”。窝棚是简易的圆锥形,五六根毛竹或木棍插进土里当支柱,顶端用绳子、铁丝紧紧捆牢,直径不过两米。四周用稻草捆得严实,地上铺一层厚稻草当褥子,朝阳的一面留个门洞,供人进出。

队里每夜派两人值守,一般由一人带粗布棉被,一人扛草席,条件好些的揣个手电筒,胆大的还会别一把柴刀防身。

冬夜的值守最是难熬。北风卷着寒气呼啸而过,吹得窝棚的稻草簌簌作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棚里虽说比外头暖和几分,可寒气还是从稻草缝里钻进来,往骨头缝里渗。两人各睡一方,若是碰上不注意卫生,偷懒不洗脚的,那股臭气直钻鼻腔,熏得人几欲作呕。夜深人静时,棚外山谷里会传来几声狗吠狼嚎,凄厉又空旷,听得人头皮发麻。更不消说,冷不丁就有蛇虫老鼠钻进棚里,窸窸窣窣地扰人清梦。翌日清晨起身,晨霜铺满大地,竹簟上、番薯堆上皆是白茫茫一片,穿着单薄衣衫的我,只觉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夏夜值守也没好过多少。那时守的是稻谷,窝棚换成了生产队的矮平房。几块木板往谷堆上一拼,便是床铺,夜里躺在上面,像是睡在蒸笼里,浑身的汗水顺着脊梁不住往下淌。没有电风扇,只能攥着家里带来的蒲扇,一下下扇着热风。蚊子更是成群结队,在耳边嗡嗡作响,咬得人满身是包。可即便如此,谁也不敢大意,只为了那几分能换口粮的工分,咬牙捱着漫漫长夜。

岁月就像村前那条小河,静静流淌,从不停歇。那些在窝棚里、谷堆上熬过的长夜,那些伴着风声、虫鸣、狼嚎的苦日子,终究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再想起,心里竟生出几分怅然。这一路从苦到甜,最该感念的,是党的好政策,是蒸蒸日上的社会主义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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