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梁梁上的相思泪》

——根生走后套，月英的守望

第一章：明沙梁上的离别

三月初三的沙暴来得邪性，根生牵着枣骝马站在明沙梁上，月英攥着他袄襟的手被风吹得生疼。"后套的麦场缺人手，秋收就回"，他声音混着黄沙灌进月英耳朵里，像极了那年庙会上买的漏风泥叫叫。笸篮篮扣住的脚印还没被风抹平，月英已经数到第九十八颗星星——每夜一颗，数满百天根生就该回来了。

可黄河水冻了又化，莜麦青了又黄，村口老榆树上栓的祈福红布条都褪成了灰白色，货郎捎来的信却说"根生在包头下煤窑，挣现钱快"。月英把信纸折成小船放进水窖，夜里听见船底"咯吱咯吱"响，像是根生走西口时穿的千层底碾过沙石子路。

第二章：猫爪挖心的日子

"想你想得活不了"，月英蹲在灶台前添柴火，火苗映得她眼睛像两孔烧红的炭。白日里给公婆熬药时，竟把莜面鱼鱼煮成了糊锅巴——恍惚间看见根生倚着门框笑她："婆姨家连饭也做不熟咧！"伸手去抓，却摸到满掌心滚烫的灰。

最怕夜里野鹊鹊叫。有一回她光脚追出二里地，硬说那雀儿翅膀上沾着根生的汗味。回来时踩塌了山药窖，摔得满身淤青还攥着半根红头绳——那是根生临走从她辫梢上揪下的，如今缠在腕上，勒进肉里像道血咒。

第三章：问神神不灵的苦

六月十三龙王爷生日，月英偷了婆婆三炷高香去土地庙。供桌上摆着根生的旧鞋——左鞋底纳着"同心结"，右鞋跟绣着"早回乡"。庙祝摇头晃脑唱卦辞："东南方有血光灾..."她突然发疯似的撕了卦签，香灰扬起来迷了眼睛，倒比眼泪来得痛快。

后来她在炕栏上用炭条画人形，先画两条结实的腿（根生背她过河时像座铁塔），再画带疤的左手（收麦时被镰刀割的），最后画到脸却怎么也不像。婆婆骂她"魔怔了"，她却盯着窗台上的沙漏笑——那是根生用两颗子弹壳改的，说"流尽前准回来"。

第四章：黄河水倒流时

腊月里最冷的那天，月英跳进冰窟窿给公爹捞药引子。河水呛进肺管时，她竟听见了熟悉的《爬山调》——枣骝马脖子上铃铛声碎，根生裹着羊皮袄从对岸跑来，右腿空荡荡的裤管冻成了冰柱子。

"下窑遇上塌方..."他胡子上的冰碴扎得月英脸生疼，"挣的钱够买十亩水浇地！"月英把冻僵的手塞进他衣襟，触到胸前硬邦邦的荷包——里头装着走那天她塞的平安符，早被血浸成了黑红色。

尾声：沙窝窝里的活法

开春时人们看见月英推着独轮车，根生坐在车辕上哼曲儿。经过明沙梁时，他突然喊停，从怀里掏出一把包头城的洋糖撒进风里："甜嘴的沙粒子，再莫咬我婆姨的裙角角！"

月英的笑声惊飞了梁上的野雀雀，有片羽毛落在她发间，像极了当年没系住的红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