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十月底的榆林已经飘起了第一场雪。苏雨桐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她跺了跺脚,试图驱散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寒意。
"这鬼天气,"她小声嘀咕着,低头检查相机是否正常工作。作为《华夏民俗》杂志的特约摄影师,她这次的任务是记录陕北地区独特的"红油大炕"文化。据说这种用特殊红土和桐油砌成的土炕,不仅能整夜保持温暖,还是当地家庭生活的中心。
雨桐推开村委会的门,暖气夹杂着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几个穿着老棉袄的村干部正围坐在火炉旁喝茶,见她进来,都停下了交谈。
"您好,我是《华夏民俗》杂志的苏雨桐,来采访咱们村的红油大炕。"她递上介绍信,努力让自己的普通话不带南方口音。
村支书老马接过信扫了一眼,咧嘴笑了:"城里来的记者啊!正好,石铁山今天在家,他是咱们这儿最会盘红油大炕的。"
"石铁山?"雨桐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名字。
"对,石家祖传的手艺,他爹当年给县里领导都盘过炕。"老马站起来,"走吧,我带你过去。"
出了村委会,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雨桐跟着老马穿过几条土路,来到村东头一座贴着白色瓷砖的窑洞前。院子里堆着红土和木料,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那里劈柴。
"铁山!有记者找你!"老马喊了一嗓子。
那人转过身来,雨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至少有一米八五,肩膀宽阔得像能扛起整个窑洞的屋顶。黑红的脸膛上沾着木屑,浓眉下是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穿着件褪色的蓝布棉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
"记者?"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
雨桐突然觉得喉咙发干:"您好,我是苏雨桐,《华夏民俗》的摄影师,想了解一下红油大炕的制作工艺。"
石铁山放下斧头,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进来吧,外面冷。"
窑洞里比想象中暖和许多。正中央是一张几乎占据半个房间的大炕,炕面泛着暗红色的光泽,摸上去温热光滑。炕上铺着蓝白格子的粗布床单,几个绣花枕头整齐地摆在炕头。
"这就是红油大炕?"雨桐忍不住伸手抚摸炕面。
"嗯。"铁山倒了杯热茶递给她,"祖传的手艺,红土掺桐油,反复捶打三个月才能成型。"
雨桐注意到他的手掌宽厚粗糙,指节突出,显然是常年干重活留下的痕迹。她接过茶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能给我讲讲制作过程吗?我想记录下来。"她打开相机,调整焦距。
铁山皱了皱眉:"说不如做。正好王婶家要盘新炕,明天开工,你可以来看。"
就这样,雨桐在村里唯一的小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一早去观摩红油大炕的制作过程。
清晨的陕北,霜花爬满了窗玻璃。雨桐裹着羽绒服来到王婶家时,铁山已经和几个帮手在和泥了。巨大的木槽里,红土和水混合成黏稠的泥浆,铁山赤着脚在里面踩踏,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肌肉。
"这是在做什么?"雨桐举起相机。
"踩泥。"铁山头也不抬,"要把泥踩到能拉丝的程度。"
他的动作有力而节奏分明,泥浆在脚下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汗水从他额头滑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雨桐按下快门,捕捉他专注的侧脸。
接下来是加桐油。铁山将一桶金黄色的液体倒入泥中,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气。
"桐油能让炕面更结实,还能防虫。"他解释道,双手在泥中揉搓,像对待情人般温柔。
雨桐看得入迷。这个粗犷的陕北汉子,对待泥土却有着难以想象的耐心和细致。她拍下他每一个动作,从和泥到塑形,从抹平到抛光。
中午休息时,铁山坐在院子的石磨上吃馍馍。雨桐鼓起勇气坐到他旁边。
"你们城里人为什么对我们这土炕感兴趣?"他忽然问道。
雨桐想了想:"因为这是活着的文化。在现代社会,还有多少人睡土炕?可它承载了多少代人的生活记忆。"
铁山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我爹说,红油大炕是家的心脏。一家人围着炕吃饭、聊天、睡觉,热气从脚底暖到心里。"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雨桐发现自己移不开视线。
接下来的日子,雨桐跟着铁山走访了村里十几户人家,记录各式各样的红油大炕。有的炕沿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的炕墙上贴着年画,还有的炕头摆着祖传的铜暖炉。每晚回到旅馆,她都迫不及待地整理照片和笔记。
第五天傍晚,雨桐正在旅馆门口调试三脚架,铁山骑着摩托车停在她面前。
"明天我家要重新上炕油,"他说,"你想来看吗?"
雨桐点点头:"当然。"
"早上六点,别迟到。"他丢下这句话就骑车离开了,尾气在冷空气中拖出一条白线。
第二天天还没亮,雨桐就来到了铁山家。他正在院子里生火熬制桐油,大铁锅里的液体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略带苦涩的香气。
"温度要控制在120度左右,"铁山用长木棍搅拌着,"太高了会破坏桐油的特性。"
雨桐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件干净的灰布衬衫,袖口整齐地卷着,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锅里的热气蒸腾而上,在他坚毅的面容前形成一层薄雾。
熬好的桐油呈现出蜂蜜般的金黄色。铁山用特制的刷子将油均匀地涂在已经清理干净的炕面上,动作熟练得像在绘制一幅画作。
"每年上一次油,炕能用三十年。"他说,"我爷爷盘的炕,到现在还热乎着呢。"
雨桐蹲在旁边,看着油光逐渐渗入红土:"真神奇,这么简单的材料,却能做出这么实用的东西。"
"简单?"铁山哼了一声,"光是选土就有讲究。得是向阳坡上的红土,含铁量高,颗粒均匀。"
他说话时眉头微蹙,嘴角却带着笑意。雨桐突然很想拍下这个表情,举起相机时却发现没电了。
"该死!"她懊恼地翻找备用电池。
铁山看了看窗外:"天阴了,今天可能做不完。你要不留下来?晚上我教你盘个小炕模型。"
雨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给旅馆打了电话说要晚归,然后跟着铁山学习揉制小炕模型。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指导她如何用力,如何塑形。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交织,雨桐能闻到他身上桐油和阳光混合的气息。
傍晚时分,果然下起了大雨。雨滴砸在窑洞的玻璃窗上,像无数小鼓槌在敲击。铁山煮了两碗羊肉面片,两人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红油大炕上吃晚饭。
"你为什么留在村里?"雨桐问,"以你的手艺,去城里肯定能赚更多钱。"
铁山喝了口面汤:"我爹临终前说,手艺可以传出去,但根得扎在土里。"他顿了顿,"再说,城里哪有这样的炕睡?"
雨桐笑了,不小心把汤溅到了衬衫上。
"换下来吧,我给你找件干净的。"铁山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格子衬衫。
雨桐在窑洞后间换上衣服,布料上带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的味道,袖子长得盖住了她的指尖。她走出来时,发现铁山正在铺被褥。
"雨太大,你今晚别回去了。"他说着,在炕的另一边铺好被窝,"睡这边。"
雨桐的心跳突然加速。她从未与异性同睡一炕,尽管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铁山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又抱来一床被子放在中间。
"放心,三八线。"他笑着说,露出两个酒窝。
夜深了,雨声渐歇。炕上的温度恰到好处,雨桐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听着不远处铁山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上画出一道银线。
不知过了多久,雨桐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她睁开眼,发现铁山正轻手轻脚地起来,往炕洞里添柴火。
"吵醒你了?"他压低声音问。
雨桐摇摇头,借着月光看他蹲在炕边的背影,宽厚的肩膀轮廓分明。添完柴,铁山没有立即回到自己被窝,而是坐在炕沿上。
"冷吗?"他问。
"不冷,炕很暖和。"雨桐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轻柔。
铁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从来没带外人看过上炕油的过程。"
雨桐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让我看?"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可能因为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嗯,你看红油大炕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珍宝。"
雨桐感到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比身下的炕还要温暖。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铁山放在炕沿的手背。他的皮肤粗糙而温暖,像红油大炕的表面。
铁山没有躲开。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慢慢地,他翻转手掌,握住了雨桐的手。
"城里姑娘..."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宠溺。
雨桐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轻轻拉向铁山的方向。中间隔着的被子不知何时被推到了一边。铁山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上,温热而急促。
"我们..."雨桐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吻封住了嘴唇。
铁山的吻像他本人一样,开始有些笨拙,但很快就找到了节奏。他的手掌抚上雨桐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她的颧骨。雨桐闻到他指尖残留的桐油香气,混合着男性特有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可以吗?"铁山抵着她的额头问,声音沙哑。
雨桐没有回答,只是主动吻了上去。这个吻如同一个承诺,铁山的手臂立刻收紧,将她搂入怀中。
红油大炕的温度似乎突然升高了。铁山的手探入雨桐穿着的衬衫——他的衬衫——摸索着解开扣子。雨桐则好奇地抚摸他后背的肌肉,感受那些常年劳作塑造的线条。
当两人终于赤裸相对时,雨桐惊讶地发现铁山身上有多处伤疤。
"盘炕时不小心烫的。"他简短地解释,然后低头吻住她的锁骨。
他们的身体在红油大炕上交缠,像两株渴望阳光的植物。铁山的动作时而温柔时而狂野,雨桐则用全身心回应着他。炕面的温度恰到好处,让他们的肌肤始终保持着舒适的温暖。
高潮来临的那一刻,雨桐咬住了铁山的肩膀,而他则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事后,他们相拥而眠,汗水在红油大炕上很快蒸干。雨桐枕着铁山的手臂,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觉自己像躺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天蒙蒙亮时,雨桐醒来看见铁山正支着头看她,眼神温柔得让她心碎。
"早。"他轻声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雨桐突然意识到,自己三天后就要回北京了。这个念头让她胸口发紧。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铁山,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停止。
铁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想太多。"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照在红油大炕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炕面依然温暖如初,就像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