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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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一天没有雨，但雨知道了
那一天没有雪，但雪知道了
那一天还没有云，但云也知道了
因为河流，知道这一切
那一天只有太阳
可太阳被魔鬼扯下来做成了杀戮的旗
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
肆虐
二
那是一个冰冷的时刻
冰冷得连岸上的芦花
都已经凋落
河流，早已备好了初冬的睡衣
谢绝所有的来客
要静静地安歇
也许她刚刚进入梦乡岸上就已经开始了一切：
瞬间，捍卫她宁静美丽容颜的
守护她安静入眠的
八位青春女子
正被太阳旗疯狂地逐戮
八位中华女儿
八位东北抗日联军的女战士
此刻，弹尽粮绝
除了用心垒成的不屈的意志
除了掩护大部队安全转移后的欣慰
她们什么都没有了
此刻，除了留给母亲那份灿烂的微笑
除了随风和唱硝烟的低回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血腥，在继续
可河流，还是默默地
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其实，在河流的眼里
她们还有许多许多
那溪流一样的欢乐
那花儿一样的岁月……
可在八位青春女子面前
她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只有眼前这条即将封冻的河流
——在这里
她们能找到回家的感觉
——在这里
她们会得到母亲疼爱的抚摸
冰河，动容！
敞开了即将披上的睡衣
拥抱了八位英雄女儿的身躯
热血和着刺骨的冰河
涌动、涌动
冰河冷峻地屏住呼吸
默默地默默地平整那件睡衣
示意岸上的苇草莫再呜咽
她要让八位女儿枕着自己的臂膀
静静的安息
三
河流默默地做完这一切
瞥了一眼太阳
什么也没说
默默地流淌着
她以自己的方式
渐渐地让云知道了这一切
于是云在冬天
下了一冬的雪
在夏天，下了一夏的雨
年复一年
所有的雪所有的雨
都给了河流
河流，所有的河流
连同两岸的花草泥土
甚至鸟儿的粪便和野兽的唾液
什么都不说，都顺着河流
默默地朝着一个方向流着流着
因为，河流知道这一切
他们都沿着河流的脚步
一起走向大海
走向大洋
她们日夜地流着
她们要让大海永远不干
让大洋永远丰满
让在大海大洋上飘摇的那一小撮
自喻为太阳的土地
永远，都
望 洋 兴 叹
四
河流，知道这一切的河流
相拥着八位女儿英魂的河流
就这样，默默地流着流着
她什么也不说
只是把故事
交给每一粒沙、每一片雪
交给吹过芦苇的风
交给飞向远方的鸽子
她流着，以古老的母语
把愤怒沉淀为礁石
把泪水蒸腾成云朵
而把最清澈的部分留给未来的清晨∶
蹲在河边掬水的孩子，
突然听见河流的低语：
“记住，
她们不是沉没，
而是汇入了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