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美月的头像

王美月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3/30
分享

月落

夜幕降临,月色愈浓。相比于灼灼的日光,朦胧的月华反倒更适合守护那些深夜未眠的心事。静谧而祥和的夜晚如同神明一般,庇护着世间所有的善良。时间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唯有内心的声音在寂静中静静流淌,诉说着无尽的思绪与流年。

清风闯进窗内,深蓝色的窗帘被逐渐吹回。看着风的形状,仿佛这才是夜晚真正的意义。缓缓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被放在书架上层的小蜜蜂摆件,仔细端详。胖嘟嘟的身体,半透明的金黄色翅膀上带有淡紫色的光泽,再配上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觉得乖巧可爱。轻轻垂下眼帘,眉头舒展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眸光一闪,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唯余一声叹息。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凉薄,我靠在窗边,不急不缓地等待着月亮从天幕里坠落。我们向月亮道尽了人生悲欢,而月亮也照见了世间百态。每一处的月色都刻印着时光的流变,这些变化和它的孤独一样,是岁月深处不愿被忘却的柔软。儿时的我并不懂得这些,对于赏月大约也只有中秋的夜晚才会懵懵懂懂地抬头望一望,不过片刻便已觉得乏味,转而去吃香甜松软的月饼了。光阴似水,可却怎么也带不走童年的回忆。

十余年前的中秋,具体是哪一年我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妈妈说要带我去探望在外地的姨姥和姨姥爷。彼时,我还无法理解人类亲缘关系的谱系。“姨姥”“姨姥爷”是谁?他们和妈妈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探望?要待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虽然呆呆地应了一声,但小小的人儿心里揣着大大的问号。

车轮转动,沿途的风景此起彼伏地铺展开来,让我目不暇接。一开始,我还兴致盎然地观看着车外的世界,可没过多久就已靠在妈妈怀中昏昏欲睡,皱起的小眉头明显在表达着被喧嚣打扰好梦的不满。经过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下车的时刻,拉着妈妈的手,在街道上漫步,脚步与落叶轻轻碰撞,仿佛时光在这里悄然驻足。

跟在妈妈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入一个临街的院落,映入眼帘的是满地金黄色的豆子,一个和蔼的老太太正在细细地挑拣着。似乎是有所察觉,老太太的目光从豆子上转移,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我们。

“你们来了。我估摸着你们应该快到了,正想出去迎迎你们呢。”老太太扔下手中的豆子,朝我们走来。

妈妈微怔了一下,继而便急忙拉着我上前,亲切地唤了一声:“大姨”。

“哎。好,到了就好,一路上累坏了吧,快进屋歇歇。你姨夫知道你们今天要来,大清早就拎着鱼竿钓鱼去了,嚷嚷着一定要钓一条大鱼回来。”

老太太继而又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笑眯眯地对我说:“小宝,认不认识我呀?以前我还抱过你呢。”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妈妈,下意识地拽住了妈妈的衣角。不知为什么,妈妈和老太太一起笑了起来。

“小宝,叫姨姥,跟姨姥打招呼。”

“姨姥。”我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正当我们要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呦,我回来得正好,看看我钓的大鱼。”

循声看去,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头儿走了过来。时过多年,老头儿的面容在我的印象里已经变得极为模糊,只记得当时老头儿的头发特别短,笔直地挺立着的头发,就像是一根根毛毛刺儿一样。只见老头一手拎着鱼竿,一手拎着一条肥美的大鱼,一边走还一边提了提手中的鱼。

看见老头儿手中的鱼,我不自觉地往妈妈身后缩了缩,那样子就仿佛是一只小猫看见了一条比自己还大的鱼。见此情景,大人们就又都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我总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小孩子大约都能很快适应一个新环境,进了屋子不一会儿,我就已经开始东瞧瞧西望望,一会儿想到这儿看看,一会儿又想到那儿瞧瞧。

毛毛刺儿老头儿,这是我对他的称呼,最开始是叫姨姥爷,可我总是觉得拗口,不知怎的,毛毛刺儿老头儿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正当我因刚叫出口的称呼而愣神的时候,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这个称呼好,以后就这么叫。你舅舅家的那几个兔崽子每回看见我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畏畏缩缩的样子,没出息。反倒是你,有趣得紧。”

很快便到了吃饭的时候,毛毛刺儿老头儿问我:“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夹。”

我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我要吃鱼眼睛。”

毛毛刺儿老头儿听后顿时哈哈大笑,爽快地说:“好,咱们就吃鱼眼睛!”他的笑声那么爽朗,那么亲切,让我瞬间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午后的街巷往往藏着人间的温暖与治愈,阳光慵懒地洒在路上,与从容的烟火不期而遇,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最纯粹的人间至味。

走到小巷转角处,见到一个水果摊,妈妈领着我走上前去,打算买上一些葡萄。趁着这个空隙,我的这双眼睛又开始到处扫射。在葡萄的上面,始终有一群黄黑相间的“苍蝇”在飞来飞去。卖水果的爷爷正在给我们挑选的葡萄称重,顾不上驱赶这些不速之客,正巧此时有一只“苍蝇”落在了放水果的案子上,说时迟那时快,我伸出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拍了下去。

“哇——”手上火辣辣的痛感让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一时间竟哭得像一个烧开了的水壶。

“怎么了?小宝,怎么突然哭了?”妈妈急忙上前查看我的情况。

“孩子,怎么了,怎么哭了?”卖水果的爷爷也赶忙过来询问。

“手疼……苍蝇……拍了……就……就……疼……”我断断续续地控诉着苍蝇的恶行。

看了看已经被我拍扁的苍蝇,卖水果的爷爷恍然大悟。“孩子,你说的是这蜜蜂吧,被蜂子蛰了!”

我抽噎了一路,回到小院的时候眼睛已然红肿的不成样子。毛毛刺儿老头儿见了我的狼狈样便急忙迎了上来。

“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还哭着回来了?”

“它……它坏……蜇我……疼……”毛毛刺儿老头儿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妈妈见此替我解释道:“姨夫,小宝把蜜蜂当成了苍蝇,拍了一下,被蛰伤了。”

“那得赶紧把尾针拔出来才行。”

毛毛刺儿老头儿和我们一起进了屋,找出了镊子和碘酒。

“小宝乖,把尾针拔出来就好了,不怕,没事的。”毛毛刺儿老头儿戴上老花镜,一边哄着我,一边拿起镊子,费力地寻找着。

过了几秒,毛毛刺儿老头儿起身朝柜子走去,打开抽屉,翻出了一个放大镜。终于,在老花镜和放大镜的双重辅助下,毛毛刺儿老头儿顺利拔出了蜜蜂留在伤口上的尾针,又小心翼翼地给我擦了碘酒。他的手虽然有些颤抖,但动作却异常温柔。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我就仿佛已经忘了被蜜蜂蜇手这件事,又开始对着毛毛刺儿老头儿撒娇耍赖,让他领着我去玩了。

岁月匆匆,人也匆匆。小时候背诗总是稀里糊涂地背,并不懂得其中的意蕴,而今倒是明白了那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月亮悄然落下,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沉寂。黑色的破晓让人不禁猜想,或许光明与黑暗既是挚友又是宿敌,而生命则是二者合谋下的产物。

没有日光的直射,世界都沉浸在一种柔和却又忧郁的色调中,少了些许张扬,多了些许细腻,纵使克制隐忍,却又隐藏着生命的能量。

即使我们都是从黑暗中来,也注定要用一生去追逐光明……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