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你的痕迹

古早的风仍然将此光顾，从这头，吹到那头，还是一样。

我徘徊，在游离的不定间，看着泛黄的灯光下，泛黄的纸张上，泛黄的笔记。夜色将世界衬托得很美，只是这种美让人难以触碰，以至使我欲有感而于书笔间挥墨时，却迮然忘记了要写些什么，或者说，能写些什么。我的痕迹，留下的，却总是背影。每当这时，我便会这样想。也许，我的这个愚蠢的想法是对的，而且是绝大多数所无法言表的正确。

我被自己打败了，丢下笔与墨囊，去到外头了。

那边的河，还有河上的风，雨水後的初霁，带来一阵春天。我沐浴着，同时想象着，我踮起脚尖，欲要往上够着，却怎么也没有双脚离地的感觉，或者说是，飞翔的感觉。飞翔，跃去到那万米高空，也许我会缺氧，然後被冰块包裹成一具唯美的，天使的塑像。但常常的，我将自己看作是地狱的使者。我不是恶魔，恶魔却看着我成为了恶魔。我不是将任何的负面情绪传达出去，只是有感而发，却被喉咙中的沙尘呛到了而已。我觉得，我应该闭嘴。

有时候，不说话，可以解决很多麻烦，只是，更多的时候，不说话，误会总就莫名到来。是我理解错了？让自己陷入内耗的深渊，还是我把某一件事物看得太过重要，以至于到最终分不清主和客。只道是这时，我看西晋才学，谈淡一死生之虚诞，齐彭殇之妄作，也会发出，同客主之招笑，合你我之乐谈如此言说吧？

只是有那么一些时候，我确是自己独自一人难以做主。我不知道如何决定，或是说不明白，为何而决定。因为，我似乎在努力探求的真相表面，离真相愈来愈远。所以我才急于求成，忙在于笔墨之间，希望从中得到一丝安慰，一点自我的，隐瞒。这谎言，让我开心，却又让我愁伤，且是如指数函数的後一项，无法描述地倍加起来。

但要我说，其实写作哪有那么难？难的只是我写，却写出了那个我所不愿意写的最精彩的部分。就像是悬疑小说中的杀人案，我在破案，却最终不忍于揭露，那让我心碎片的真相——我知道那是假的。所以我告诉我自己。我只能这么说，因为我至今，都还停留在我个人的猜测里，像个傻瓜。

一个傻瓜，可还惜得其他？想得多少？只我看，就算是傻瓜中的傻瓜，也不会像我这样，隐瞒自己承认的事实，且是对自己而言。他不会主动说自己是傻瓜，但他承认。我觉得，做一个聪明人，应该从承认自己是一个傻瓜开始。所以，愛一个人，也应该从说明自己不会愛开始。因为不会愛，所以我包容着你的错误，因为不会愛，所以我原谅着你的粗心，又因为不会愛，所以每当我欲责怪你时，便会想起，自己也曾犯下诸多错误，而我却不曾见你责备我。

所以，真的就是，最傻的人可以在奔向聪明的光途中活着，最不会愛的人，可以在彼此的包容间磨合着。故我看他，又想象他看我，是否又是在做一道数学题？想过要放弃，却也舍不得放下，更舍不得停笔。只是我再想，舍不得放下为真，但当真不能停笔么？也许在解题时，人们最缺的就是思考。思考自己，思考他人，思考事物对象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许答案便在那不明中。

所以，我愈是要为着他而愛，便愈感到忽略了自己，也愈是发现自己不尊重彼此间平等的愛情——他也愛我。在热恋时，我时时不愿将此话丢弃去心间，因为我知道，只有当我成为他，才会明白，自己并不希望看见这么一种病态的愛，让任何一个细枝末节都演化为失望的愛，让所有的痛苦与伤心都留给自己的愛，让全部的精力与思想都浪费于虚无的愛。我所希望的愛，也许只在今夜时央中才终于发觉。那种愛，只是我们熟悉的平常，就像家人一样，打打骂骂，有多大点儿事，就算哭得天昏地暗，相待也如常般升华的愛。

所以我还欲要写么？所以这到底还有什么好写的？我的痕迹，已经擦划在那夜空当中，管它的有无残留，火花已然绽放。便一如这春风，待到秋时也不怕忘记，因为它所吹过的地方，花，已然开了。

了便如此，我走到桥头，又从桥头走回来，到这时，桥尾倒更像桥头。目暮山归，我应早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