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有的人坐下了,而有的人还在赶路,有的人回到了家,却又仍在寻找着家。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已经失去了看报纸的习惯。失去了我的耐心,同时嘲笑着我当初的笨手笨脚。我读着我的回忆,看窗外的月任何一步一步登上山顶。只有夜,陪我坐在饭桌对面。
夕阳已经变得不省人事,当他醉醺醺地,呢喃着走下山去,我还会为世界另一边的旭日而感到高兴。就在这时,风吹过,只是见不到雨,仅许些水汽慢慢地浸润了这个世界。我埋下头去,开始不再去想其它,只愿这时间被缓缓拨动,去到明天,让我後悔现在。
只略微填了几口肚子後,我出去到南山的公路散步。其实它有名字,但我更喜欢叫它南山,就像月有名字,但我更喜欢称呼她为朋友。这里的路灯,还是我刚搬来这里时,早就装了的。它们看起来已经充满褐斑,老旧的气息与这个新世界的一切格格不入。枯黄的灯光就像秋天的蒹葭,折了腰,但它们并不会死去。
从这里靠山的一道,有一条上山的路。好像是去年修的,但我小时候似乎走过。杂草在混凝土的缝隙中顽强生长,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在夜晚仍旧生机盎然。这里看不见别人,而我也看不见我。最终,我还是没能登上山顶。
我在中途返回,已是人定初度,我怕黑,所以胆怯对我来说是显得那么理所当然。我寻着观音的造像往下走,在她不远处的土地庙已多年不见香火。我从山腰处拐进本来宽敞的正道。在这里的上面,立有这里的人民所尊崇与敬畏的英雄纪念碑。我去到那里,想寻个地方坐会儿。在这儿,我不会那么害怕,至少还有其他人陪我,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在现代的这片我所生长的土地上,早已没有了战争,与战争所留下来的痕迹。人们似乎已经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完自己的整个生命,然後笑着挥手,与这世界告别。但是有一些东西,总是那些炮火所无法理解的。有一种战争,比死亡更可怕,也更持久。
时间分分秒秒地跳动着,而溪流一点一点地向山脚汇聚。待到山顶看见日出,只不知道山脚的花何时能被太阳拥抱。我在想。这也许会是一辈子。因为一些花,藏在潮湿的角落处,并告诉这世界,自己是讨厌阳光的。有一些花,会躲着那些美好的事物一辈子,把自己装饰成一棵草,甚至不如其艳。
我要怎么解释?又怎么能相信?它们,那些花,到底要如何酿造自己的蜜!如果世界总是围绕着我转,那么世界都对我好,为什么就自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我走过流水,走过冷衫的松针,上面还有一点白色——那是月亮写给我的信,只是我并未接收。
我启踱是想回家了,在接近子夜的莺歌下,城市再难有一处亮灯等我回去了。我只是一直如此,和家人同居,有时候对人说话最多的却是自己。我时常发呆,走神,集中不了注意力,并面无表情。春天只是将寒冷赶走了,而冬天仍留在这里。我没有喝过世道一绝的酒,也没有品尝过人间最甜的蜜。我没有见过一望无际的花海,也不曾到达山峰最磅礴的故乡。我只是一直待在这里,就像那些路灯一样,发着光,然後老去。
只是我仍然还追忆着的那个当时,现在依旧被好好地封存在记忆深处。而现在,月亮依旧是当年的月,只是望月的人,已经少去了几分兴致。世界总会分成不变和可变。世间一切摸得着的东西都可变,唯有那残留在这些东西里摸不着的东西,是不变的。我觉得,月亮是不变的,因为月亮,总不是个名词。她是一个未来可能的总和,就像太阳一样。每天有升起,也有落下,因为落下了,所以才会升起。
而,因为我现在下到了山底,所以我才能再次爬上山顶。
南山的蜜也许不甜,但南山的花今年又会盛开。今夜的月也许不圆,但今夜的月明晚又将更亮一分。而我便乘着她这微光回家,街道两旁没有醉汉,也没有车流。只有一些白条黄条,还有一夜不止的犬吠蝉鸣。而我现在正在写信,信中只是寥寥数笔。
它在台灯惨淡的昏光下,说——如果夜使人睡不着的话,就让我来陪你。如果你也失眠了的话,就让我来守你。如果你还是不愿与我见面的话,就让我来候你。如果我还活着的话,就让我来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