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钻石项圈》

初夏的玉兰树下，我和老伴散步时撞见了一幕荒诞剧。那对年轻夫妇像两尊精致的雕像：母亲的真丝睡裙像一层冰，父亲举着手机寻找镜头后的世界，而五六岁的小男孩攥着的狗绳，小狗直吐舌头，活像被牵着的提线木偶。

“妈妈抱抱！”男孩扑向母亲。却被她侧身躲开，女人蹲下身，把小狗搂进怀里摇晃：“乖儿子，妈妈的心肝宝贝。”小狗项圈上的钻石吊坠在路灯下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那吊坠少说值这孩子半年的奶粉钱，老伴在我耳边嘀咕。

男孩的圆眼睛瞪得溜圆，仰头问：“那我该叫它哥哥还是弟弟？”年轻夫妇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父亲举起手机：“乖儿子，看镜头！”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小狗颤抖着，男孩的笑容却像石膏面具般僵硬。

老伴突然攥紧了我的手。想起小时候街坊骂人：“狗娘养的，现在倒好，真有人心甘情愿当狗娘。”男孩蹲下来给狗系鞋带时，小狗突然舔了他一口，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年轻母亲立刻掏出湿巾给他擦手：“脏死了，谁知道这畜生舔过什么！”

回家路上，老伴突然冒出一句：“那孩子真可怜。”我望着远处那家三口——年轻夫妻正给狗穿婴儿连体衣，他们的儿子蹲在花坛边，正跟一只流浪猫大眼瞪小眼。猫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腕，他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猫的头。月光下，那孩子眼睛里的光，比小狗项圈上的钻石还亮。

这时，年轻的母亲突然厉声呵斥：“快回来！别碰那些脏东西！”男孩缩回手，猫毛粘在掌心，像一枚小小的勋章。远处，年轻母亲正用湿巾擦拭小狗沾灰的爪子，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古董。

月光下，钻石项圈突然“咔”地一声弹开，滚落到男孩脚边。他弯腰捡起，项圈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一一“2025年4月，赠爱子”。字迹边缘有些氧化，像被时间啃噬的承诺。他楞了片刻，突然扬起手臂，将项圈抛进玉兰树丛。花瓣簌簌落下，盖住那抹冷光。

“乖儿孑，快回来！”年轻母亲的惊呼被夜风吹散。男孩没有回头，只是蹲下身，捡起一片花瓣，轻轻吹问夜空。